【三】
浠水城是我的故乡,我在此处出生,在此处生长,也在此处与上官謇相遇。
明昭雪说过,我的母亲是浠水人,年轻时以琴音闻名。我名字里的“浠”指的就是浠水,“音”则是因为我母亲希望我也是个识“音”之人。
此番去浠水,莫非是因为上官謇觉得带我去逛逛,就能让我回忆起往昔?不管他是不是这么想,我倒是真心希望想起来什么。如今的局面,国家不是国家,皇帝不是皇帝,公主不是公主,将军不是将军,当真是分外愁人呀……
上官謇:怎么,不想去吗?
上官謇看出了我面上的纠结,缓言轻声问道。
殷惜颜:倒不是不想去,只是将军假死这一招太过冒险,万一露出什么端倪,我们的下落迟早会暴露。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神色,我想知道,“言浠音”这个人在他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
上官謇倒没有我想的那样担忧,甚至在听完我的问题后笑了笑,还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一副很有耐心的长辈模样。
上官謇:我的死讯就算传到北燕和西楚,他们也不大会相信。但是我的‘尸体’运到北燕至少要一个月,足够拖延时间了。你目前是失踪状态,南楚一定会派人来寻你,你对他们而言可是很重要的。
我对南楚很重要?我正准备开口问,却被人插话了。
闻人羡:放心吧,北燕有阿慕盯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似是听到我和上官謇的谈话,闻人羡在驾车的途中还不忘插嘴道。
我那个便宜弟弟言奕安之前坐马车坐累了,于是明昭雪只好带着他去骑马。于是,只有闻人羡在驾马车,没想到他还偷听……
殷惜颜:阿慕是?
上官謇:阿慕是阿羡的孪生妹妹,也是当今的北燕王后。
上官謇淡淡道,也没怪闻人羡偷听我们谈话。
原来这个校尉是北燕王的小舅子,难怪上官謇如此有恃无恐,恐怕闻人家与上官謇也是关系匪浅吧,否则怎么会如此帮助他?
闻人羡:到时候我爹肯定会派人来寻我这个失踪人口,借机隐藏我们的行踪就更不是问题了,所以嫂子你就放一百个心,好好照顾我大哥吧!
闻人羡说话真是越来越没遮拦了……不喊我夫人却改叫起嫂子来了?原本以为闻人羡是个内敛的人,可是一和上官謇在一起就这样开朗了。
嘴角尴尬的笑尚未消失,我就听见上官謇突然靠近我低声说。
上官謇:惜颜,喜欢‘嫂子’这个称呼吗?
……怎么可能喜欢?
我的笑僵在了嘴角。
上官謇:我倒觉得这个称呼不错。
他自问自答一般道,顺便拉着我往马车后靠了靠,也更靠近了暖炉些。
上官謇:你我既装作夫妻,自然也要将称呼一起改了,不可再叫我‘将军’。
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装作夫妻了?难道那天闻人羡的主意竟是你默许或者是提议的吗?
上官謇:虽然你如今失忆了,但是不要紧,其他暂且缓一缓,先把名分定下来。
上官謇看着我傻掉的表情,似乎还挺开心的。
不过等等,缓一缓的“其他”是什么,名分又是什么?我已经快被他说得傻掉了。
殷惜颜:呃……等等,你怎么说得好像要假戏真做,名分,定谁的名分?
我简直要忍不住扶额。
上官謇:你是誉朝唯一的公主,跟着我逃亡难免会使你清誉受损。虽然将军夫人的头衔比不得华音公主响亮,嗯,可能以后连将军夫人都不是,但是不要怕,我一定保你衣食无忧。
上官謇一本正经地道,清俊的容颜露出丝名为期许的神色来,看着我呆愣的表情眨了眨眼,眸中似有烁烁繁星。
上官謇:你觉得如何?
咦 ,这怎么有种求婚的架势?
殷惜颜: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将军。
我抵抗着美色诱惑在脑中努力搜索着可以巧妙化解当前诡异局面的词句,随即微微苦笑。
殷惜颜:我现在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一切等我想起再说吧。
上官謇一默,半晌后才说。
上官謇:我知道了。
我默默松口气,却又听他道。
上官謇:那么等你想起来后,我会向你讨名分的。
……等等,向我讨名分又是从何说起呀!
闻人羡:大哥大嫂,浠水城到了。
这时,马车停下,闻人羡精神百倍的声音从马车外传进来。
闻人羡:下车吧!
上官謇闻言起身,头刚探出车门又转身对我道。
上官謇:还有,以后唤我舜钦。
他表情平静,语气却不容拒绝。
大概舜钦是他的字吧,迫于压力,我只能点头。
殷惜颜:好。
此时我们正站在距离城门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浠水城虽是小城,但青黑的城门高耸,又有护城河环绕,想来也是个必要关卡,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言奕安:皇……不对,阿姐,这就是浠水城吗?
言奕安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从马上下来后就立即凑到我面前问我。他对我的称呼还不大适应,不知道……如果他晓得自己突然有了个“姐夫”会是何感想?
殷惜颜:是的,这就是浠水城。
在我回答之前,便有人替我回答了。上官謇羔裘加身,估计很难有人把他和“刚死不久”的北燕大将军联系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可能在回想什么。
闻人羡将緇衣披在上官謇的羔裘外,随即一改车上没规矩的模样,板正地拱手道。
闻人羡:属下先将马车安置妥当。
上官謇:那么,两个时辰后在这里等我。
上官謇点了下头道。
闻人羡也点点头,便拉着马车离开了。
吩咐完闻人羡,上官謇便转头静静地看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对一大一小道。
殷惜颜:昭雪,你先带奕安四处逛逛,买点东西,两个时辰后,此处见。
明昭雪似乎有意地打量了上官謇一眼,便听话地带着不太明白的言奕安走了。
上官謇:先去你母亲故居看看吧。
上官謇边说边将手朝我伸来……
我以为他至少会过问我一句,结果他直接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整个动作做得无比自然。
当然,前提是忽略我被牵起的那只略显僵硬的手。
想抽出来是不可能的,此时扭捏也容易引人注目,我便只好被他牵着走了。
正是正月中旬,一年之始,最忙的时候,城中人来人往,我和他就像一对寻常夫妻,在街上散步。
上官謇:你母亲是没落的贵族小姐,闺名为杜锦莲,开着一间茶馆糊口过日子,如今茶馆已经没了,但你们住的小院子却还在,可能在那里可以找到你可以回忆起过去的东西。
不想打击他,所以我将“其实这都是无用功”这句话咽了回去。
走过热闹的街市,拐进小巷,又沿着青石板路弯弯绕绕走了好一会儿,上官謇才领着我在一处废旧的屋子前停下。
房屋塌了一半,另一半虽然还在,却已经是长满杂草,完全不能以“房屋”二字概括了。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棵叶子全部掉光了的树。这棵树很高大,却长歪了身形,枝丫半数伸进了前面隔壁的家里。
这……就算是从屋中找到什么旧物,估计言浠音本人来了都认不出来。
殷惜颜:这就是了么?这要怎么找?
难道要我撸袖子挖么?
上官謇:不,这是当时我流落时借宿的屋子。
上官謇仰头看着这一片可算作废墟的地方,眼里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来,对我解释道。
上官謇:这里原是一间废弃的鬼屋,但那棵桃树却每到秋天就会长出汁水甜美的桃子来。那时候流落此地的我能活下来,多靠了它。
原来你在这里白吃白住了一段时间呢……
殷惜颜:那我家呢?
我问他,看来这个上官謇童年过得也不是很幸福呀。
上官謇:就是隔壁,开着一间茶馆。那年秋天你用石头砸桃子,结果石头掉下来砸中了我,然后我就认识了你。
原来我们……是桃子砸出来的缘分啊。不过这相遇的方式还真是奇葩……
上官謇:那时你只有五岁,却比现在能言善辩许多,后来你母亲缺个跑堂的,就让我留下了。
上官謇一边说一边带着我走进故居。
言浠音和她母亲杜锦莲所住的地方呀……
院子里桃树枝丫下摆着石桌石凳,还有些散乱的杂物堆放在西边的屋檐下。推开屋门便是四处布满灰尘与蛛网的大厅,再往后便是卧房。
明明是第一次所见,为何我会有熟悉感呢?
莫非,这是这具身体所残留下来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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