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娘亲在打完之后,又轻柔地抚着他的脸问他疼不疼。娘亲的指腹是十分粗糙,是因为常年干粗活留下来的。
而后,娘亲又抱着他痛哭流涕,娘亲的手里攥着一颗漂亮的珍珠,娘亲说那是他的父亲留下的信物。
他也曾这样天真地相信着,直到后来,他进了兰陵金氏,才知道那一块在外界算得上名贵的珍珠在金家里随手可得,不值一提。
他曾经看见过娘亲赤身裸体,一身是伤的模样,他曾经也看见过娘亲在大冬日里一双手浸在冷水里用力地搓洗衣服,甚至因此生出冻疮的模样。
哪怕日子过得再苦再难,他的娘亲依然会把他抱在怀中,教他读书识字,娘亲一遍遍地叮嘱他说,“阿瑶,你不能丢了你父亲的脸!”
听说他的娘亲曾经是那家青楼里最具才情的花魁,卖艺不卖身,直至娘亲遇到了一个男人——金光善!
刚刚被金光善认回金家的时候,他还是十分欢喜!甚至,那时候他重新遇见了蓝姬,虽然蓝姬并不记得他。
虽然那时蓝姬眉头一挑,有些惊讶地问他,“叫金光瑶?而不是金子瑶?”
但是,那时他心中对金光善还是存在孺慕之情的,就好像世界上的每一个孩子都会孺慕着他们的父亲一样。直至后来,他终于认清金光善的真面目……
他的思绪又飘到那一场伤亡惨重的辟元之役,纵然在不夜天死了再多的人,都不值得他在意。但是,蓝姬死了!死在那一场的辟元之役!
魏无羡抱着蓝姬的尸体一同跳下了山崖,他心里更是发了疯似的嫉妒,凭什么、凭什么魏无羡可以光明正大地亲近蓝姬!
蓝姬死后的很多年,他夜夜入梦,都会梦见那一年那一天,天快下雨了,而她站在他面前,明媚得足以令天地失色,她说。
蓝姬小孩,别哭。
他想冲着她露出一张笑脸,嘴侧的痛楚却叫他疼得龇牙咧嘴。
咬着那一块方方正正的食物,甜味压过了他嘴里的苦,他呆呆地问了一句。
小孟瑶:这是什么?
蓝姬桂花糕。
蓝浅风以为他问的是糕点的名字,但她不可能想到这世间有个小孩在遇见她之前,从来没有资格知道糕点是什么,又是哪般滋味的。
小孟瑶:好吃……
即使很多年,他登临仙督之位,口食之腹再无须成为他所忧虑的事情,但在他心里,那半块的桂花糕却成了他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她在他的生命里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却叫他刻骨铭心地记了一辈子。
在她离去前,他拼尽全力,大喊着问她。
小孟瑶:你叫什么?
蓝姬蓝姬。
孟瑶记住了那两个字的字音,却不知道字形。
小孟瑶:哪个lan?哪个ji?
蓝姬蓝玉的蓝,姬国的姬。
霎那间,他的脑子里分别浮现出这么两句诗“蓝田日暖玉生烟”与“姬国余芳代有人”,原本是并不搭的,此刻却奇异地组合在一起。
再想要去寻蓝姬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天落下了雨,雨水打在他脸上,嘴里混杂着血腥味,雨水味,甜味三种味道交织着,但他只觉满口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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