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浔阳城

第二日醒来时，雪已经停了，外边天气凉飕飕的。

冷泽木然的睁开双目，呆滞的盯着一处，久而不语。

白清看着一阵心疼，劝慰道:“呃……冷泽，斯人已逝，莫过于悲痛”​

“你相信我姐姐吗？”​还不等白清回答，冷泽微微歪头，眼神异常的坚定:“反正我信”

白清嘴唇微微轻启，不知怎的，竟有点难以启齿​。

“冷泽，宫闱之事……不是你能牵绊的，你也牵绊不了”​

“可，我姐姐就那样无辜冤死吗？”​冷泽气息很虚，看起来整个人都蔫了半截。

“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身子养好，你啊你！都不知道这一次你把你的身子折腾成什么模样了，要不是我来的早，制止了你，否则胃出血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冷泽端着药走到床前，用勺子挽起来一勺，放到嘴边轻轻的吹了两下，递到冷泽面前，看着他愣在那没反应，微微抬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冷泽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酸涩，想要落泪，却因为憋着而使眼睛很疼，他微微张嘴含住了勺子把略带苦涩的药吞咽下去。

白清随后喂了几口就放下了，乍一看见了桌子上的东西，恍然想起什么，扭过身对冷泽说:“我今天回府收拾东西时，碰到了一个名叫易轻柔的姑娘，她让我转告你节哀顺变，还给你带了些……吃的”

“嗯”冷泽沉默着，“你有时间帮我去相府找一个名叫青莲的人，告诉她有时间来这儿找我”

“好”

——

顾昀他们从京城出发一直向西行进，已到达日冕村。

日冕村是一个荒村，早在十几年前一场蝗灾村民都移居了，事到如今只剩下几十处空落落的房子和几处孤矮矮的坟墓。

静妃已故的消息已然从京城传到了顾昀的耳朵里，众人皆是沉默不言，不发表见解。

李春难得严肃道:“你要不要给你的好友写一封信，劝慰一下”

“算了，这个时候还是让他自己静静吧”冷泽说。

楚河说:“咱们既然都打算上战场了就不要在有后顾之忧了，早日取得胜利早日回家。”

周深道:“听说张大将军那的情况不太好，军粮已经短缺了”

“那只能加快行程了”

——

易轻柔正在屋子外慢慢熬着药，见张嫣冉出来了，连忙放下手上的事，跑了过去。

“快进去，不能受凉”

就这样张嫣冉被易轻柔推推搡搡的进了屋。

易轻柔担忧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没”

“那就好”

她面目表情道:“我听闻静妃娘娘殡天了……”

“嗯”

“哦”

随后，还不等张嫣冉再说话易轻柔就猛地咳了起来，她用手捂住嘴，连忙往外面跑。

张嫣冉一把拉住她，扯下她的手，看见她口中吐出鲜血，看见她的献血从鼻子内往外流，眼睁睁的看着她昏厥到自己的怀里。

她受着伤本以为抱她会很费力，却没想到她稍微一用劲毫不费力的把她抱上床，她好像蒲公英一样，轻到一个喷嚏就能把‘它’吹起，轻到一阵微风都能把‘它’吹散，让人想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如同飘渺不定的星辰，让人想抓却遥不可及。

张嫣冉叫了医师来看，医师却说:“中毒已深，无解，且不知此毒”

嫣冉问:“她能活多久？可还有其他办法？”

医师答:“她的毒已经深入内脏，解不了，别无他法，老夫估算着时日不多了，早早准备后事吧，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了，还是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哎……”

医师走后，张嫣冉呆呆着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她怎么会猜不到，怨就怨她疏忽大意信了她的慌话，轻视了暗卫的冷漠无情，她早该知道的……

她猜易轻柔在那日用自己的性命换了解药。

她愣了一会儿，用手帕把易轻柔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不一会儿，易轻柔就醒了，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到了一块，易轻柔率先移开了视线。

张嫣冉眼神竟然有些泪光闪烁，尽可能的把语气放柔:“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易轻柔一怔，对上她的视线，支支吾吾的说:“你你知道了？”

张嫣冉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不语。

“我……”

“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张嫣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本该是我的，你又何必掺和其中，你知不知道你如果……不在了，易太医怎么想？你如果不在了，顾昀怎么办？那些至始至终都爱你疼你的人怎么办？你考虑过他们吗？”

“可事已至此，已成死局，无解”易轻柔苦涩的笑了笑，如同往常一般温柔大方，好像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丧失笑容。

“那你为什么支持顾昀去？”张嫣冉不解道，“你就不怕……等不到他回来了吗？”

“我要成为的是能够和他共患难的妻子，而不是一个累赘，一个软肋，要是那样的话我宁愿从未跟他相识”易轻柔笑得很开怀，看起来很云淡风轻，但张嫣冉知道她的心比谁都难受，比谁都沉重。

她接着说:“至于等的等不上他全看天意，假如上天眷顾我，让我活到了他回来，让我在见他一面，然后再找个理由远离他，假如我，我没有等到他回来，也好，省的我狠不下心，反正此时此刻我只想能跟他多待一会是一会儿，剩下的交给命运和时间”

“你……想好了？”张嫣冉问。

“嗯……咳咳……咳咳咳……”话音刚落，紧接着又吐了血。

“易轻柔……”张嫣冉低声叫了一声。

易轻柔摇摇头，说:“没事”

“小姐！”秋雨破门而进，看到在床榻上虚弱的易轻柔，又看看旁边的张嫣冉，顿时怒火冲天，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子，说！你对我家小姐做什么了？我家小姐那么好的人……”

“咳咳……秋秋雨……不要，不是她……”易轻柔出手向制止她，却不了身体一软，啪嚓一下趴在了床沿。

“小姐……”秋雨一边哭了一边赶紧扶起易轻柔，“小姐……我刚才听医师说，说你中毒了，还解不了……”

易轻柔摸摸她的头，说:“傻丫头，我没事”

“小姐，你说我就一会儿没跟着你，你就出事了，你让我良心不安啊……我前一趁子还在想小姐怎么爱上了吃糖，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小姐是为了抑制口中涌出的苦味……”

“好了，秋雨，我是大夫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我没事，只是毒……需要慢解……-”

秋雨说:“那好……那我每天为小姐熬药”

“好”易轻柔说，“记得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医师哪里安排好”

“好……小姐”秋雨说，“那我先去了”

“嗯”

秋雨走后，易轻柔无奈的摇摇头冲张嫣冉略表歉意说:“不要在意，她还小，不懂事”

“嗯”张嫣冉说，“那我先回府了，近日，多有叨扰……”

“好”

——

“姑姑，我想报仇”冷泽说。

青莲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白清为她倒了一杯茶。

“想报仇？”青莲拿起桌面上茶壶，板着脸，继续往杯子里倒茶，直到溢出，流到桌面，才停止手上的动作，注视着一处，说:“你姐和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出了这等事，没有一个人比你好受，但也没有那个人如你这般幼稚，这般糊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像个女子一般扭扭捏捏的，万事要是尽如人意，那还有什么遗憾可言；要是宫中真好的不得了，那会有什么一如宫廷深似海；要是皇帝真的好相处，那有什么伴君如伴虎，只有你像个傻子似的！朽木不可雕也！”

“难道就这样……”

“嘿！事到如今你还不懂？你姐姐死岂非一人之为，恐怕其中的关系错落复杂、纠缠不清，不是好对付的”青莲说，“说不定各大家族都有参与，皇帝恐怕也参与其中……”

冷泽不断摇着头说:“不可能！怎么可能？皇上他……”

“呵！宠冠六宫，恩泽不断，不过是帝王的把戏罢了，要不然你姐姐怎么会入宫三年有余还尚未有子嗣，惹得众人非议，颜面扫尽。如今御史府树大招风就像相府一般，让皇帝忌惮，让人嫉妒。”青莲一顿接着说，“还有是……事情的败露，他们的警告……”

“……”冷泽沉默不语，良久一笑，意味不明。

——

“到了！”楚河指着前面这座城。

顾昀现在城楼下，抬头眯起眼看，念道:“浔阳城”

“走吧”周深拍拍顾昀的肩膀，提步去。

“来者何人？”一个训练有素的银色盔甲士兵，垮的一下用剑柄挡住周深的去路。

周深冲顾昀会心一笑，但并没有让开，士兵刷的一下亮出三分剑刃，抵住周深坚实的肩膀，扫了一眼众人，再次发出震慑众人的声音:“你们是谁？所谓何意！”

顾昀低头轻笑，猛地一下，跨步上前，士兵反应极快，立即往后轻移一步，干净利索地拔出剑，不畏惧的提剑向顾昀砍去。

顾昀没有拔剑，而是只躲，好似在试探他似的。

士兵把顾昀逼到了城墙处，谁知正头迎了一剑，顾昀急忙用剑鞘挡住，用了很大劲才把士兵的剑弄到侧面，谁知士兵猛然把剑侧锋，沿着墙壁一路向顾昀那边逼近，留下一道足有两分深的痕迹。

直到一个刚强有力声音传来。

“住手！”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身披黑色盔甲的中年男人，男人摆摆手让士兵退下，走过来，一手掌落在顾昀的肩头，随意拍了两下，说道:“你就是顾昀？”

“您认识我？”

“哈哈……”男人豁然大笑，“本将军女儿可是没少提及你！说你绝代难求”

“开城门！”男人吩咐道。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声音:“开门——”

随后浩浩荡荡的队伍进入浔阳城。

浔阳城内。

顾昀对张大将军的印象不错，说话也很客气。

“下将率一千众人前来保家卫国”

张大将军坐在高位上，轻笑一声，说:“哦？那你说一下士兵的基本素养？”

“……”顾昀说:“听指挥？”

“嗯”张大将军挥了一下手，他身后站出一个人，他说:“给他们讲清楚咱们营的规矩”

“是，将军”

“第一，不得通敌叛国，违者死”

“第二，不得私自出营，违者死”

“第三，不得污蔑同谋，违者逐出军营”

“第四，不得随意进入军事重地，违者逐出军营”

“第五，不得随意插嘴，违者军棍三十”

“第六，不能饭过两碗，违者罚三天禁食”

“第七，不得迟到，违者军棍五十”

“……”

“……”顾昀目瞪口呆，整整九十九条。

“从你们踏入浔阳城开始，你们就不再属于你们自己，你们属于南岳，属于这个营，一言一行都必须按照规矩行事，违者重罚”

“好了，许冶你安排好他们”

“是”

浔阳城因为战争，平民百姓早就迁走了，住所算得上充裕，基本上三个人一个房间，楚河和李春跟顾昀一间房。

周深的房间就在他们旁边。

周深走进来说:“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早点起”

“嗯，知道了”三人陆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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