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半月,举人府上下安静至极,家丁丫鬟们,三点一线,像个机械工坊,泛着死气。一成不变的风吹云动,悠闲也是乏味。往前只是家中大爷不着家,现在附带大奶奶一起,前后脚,晨昏错。偌大的举人府,只有管家与晶晶一并打理。说也奇怪,数日之前,赵夫人一直待在卧房,府中人总看到晶晶带着一个大牛皮布袋进进出出。也有人闻到,袋子里,浓浓的硫磺味儿。好不容易等人出门了,直接不回来了。
不过也有好处。
一直不着家的大老爷也看出不对劲,破天荒问了一句,“夫人呢?”被问家丁瞪大眼睛,因为还是第一次从老爷口里听到大奶奶的字眼,“出门了,一直没回来。”刘举人皱皱眉,什么话没说,转头走到书房。正巧与此同时院里吹起一阵风,不大不小,门“啪”的一声,天黑压压的,像要下雨。
夜至深,百花楼内一楼大厅里,人渐渐散去,青兰抱着琵琶下台,垂垂欲倒。近几日,青兰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大了几倍,坠累了身子。缓步上楼,打开门,一声长叹。
“青兰,你这孤本可否能借我?”只见一人坐在地上,大股两边的书整整齐齐摞了半米高,削葱根的手指满是墨黑,还沾着土味。鹅蛋脸,一对剑眉上下起伏。青兰不管,直接走进去,像没听到地上人的话,把新琵琶放置好,爱怜地摸了几下。只听耳边安静,回头看,赵夫人的脸整个像要埋进书里,眼睛离书仅几厘米。
“你这人,这样爱就拿回去看”,青兰淡淡地说,“哪有一个大男人总是待在一个姑娘家的房间。”
青兰不认识赵夫人。
“除了我,总有男人进的。”
“可惜了,百花楼已经打烊,这个房间男人就不能进了”,青兰是个喜欢整理的人,看不惯地上摆着东西,几步上前,弯腰要拿,突然,手腕被一把抓住,“别动,我都整理好的,别打乱了。”
想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不会总忍着火气,笑着,字字如刀,“这是我的书吧。”
书,都是清月的客人给的,清月不认字,看不得这大堆的东西,便全转赠给了识字的青兰,一来二去也装了几个大箱子。千不该,万不该,青兰后悔自己不该见这人,虽说帮她赶走为难的客人她很感激,谁知这人就像牛皮糖一样沾上就甩不掉。见到青兰几箱子的孤本绝迹,爱书如命的赵夫人眼冒绿光,更是几次花大价钱就为求得与她的见面机会,然后,彻夜详谈。有个几次,青兰烦的失态。要谈作曲,她可以谈个几天几夜,可天文宇宙、地理图志,她连听都没听过,偏偏对面还是个有钱的主,好容易熬过去两个时辰,一句,“加时”,青兰简直要把琵琶捏碎。
赵夫人不慌不忙,立刻回道,“你之前不是许给我了?”
“是许给你,可一定要在这看?”
“来回属实麻烦。”
青兰一声冷哼,“你倒不怕麻烦了我。”
话说完,对方一直不回应,青兰以为他理亏,心情舒畅很多。
眼见二更天,青兰弹了一天,早也乏了,打着哈欠,眼泛泪光,“赵公子你不该走了?外面可二更天了。”
“二更天嘛,你睡你的。”
“你不会又要睡我这?!”
“我又不抢你地方。”
倒也是,一连几天,就没见哪个晚上不是在青兰房间。一开始,青兰拒绝,那人还是听话地出去,转天一早,就发现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扶额欲睡,摇摇晃晃,手里一把尖刀,刀刃上血迹已干。青兰问昨晚发生什么,人一句不提。在那之后,青兰碍于面上,还是会赶人回去,可心里当然是不想的,因为她害怕。她不知为何有人要害她,后又想想,许是自己运气不好,无意与不该遇到的人打了照面,才惹上祸端。青兰想得开,想着死便死了,少了罪受。可现在,她竟有些舍不得了。
熟练地铺好地铺,青兰上床,拉上帷帐,睡了,睡得很踏实。隔天一早,屋里独剩她自己,与平时一样。到晚上却又不一样了。
一整日。
五整日,青兰没有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明月高升,冷白色的月光穿过窗棂,照进房间,八仙桌,书案台,檀木箱,尤其地面正中心,两摞整齐,影子斜斜,长长延伸到正前的白墙上。青兰看着,眼睛盯得发涩。那晚,她做梦了,是个好梦。梦中那个人,身上很香,不像个男人。那人抱住她,她感觉那个身体又湿又冷,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别怕”,她惊醒了。窗外的鸟鸣仍悦耳动听。
“青兰,你气色很差,是昨晚睡得不好?”
清月出门,正好碰见欲要出门的青兰,一张大白脸,吓得清月心里长吁。
“没有,没事”,说着,抱紧琵琶挡在胸前。
背料黑檀木,轴骨象牙白。明亮如漆,光滑如镜,是绝对的上上品。这样档次的琵琶就是花魁清月,也无处寻得。不仅要钱,还需不常的人脉。自从青兰的琵琶被清月不小心摔坏后,清月心里也想着赔了一个,可不料,自己晚了一步,被一个秀气男人抢先。此人,便是赵夫人。
赵家太爷也是朝中重官,前朝大将军,现兵部尚书。家有一把琵琶,是赵太爷一位已逝友人的遗物。赵太爷自己不懂音律,到了赵夫人一辈,则是直接厌恶上,认为是聒噪之音,不堪入耳。到百花楼,便沦陷了,心想“世间竟有如此轻灵之声”,后知因琵琶破损无法弹奏,直接偷了家中的赠与。“放在我家也无用,不如转赠有缘人”,后以古书孤本交换,青兰才收下。
自此,百花楼来客更多。
天到正午,青兰休息,坐在二楼角落的位置,寻一个米黄色衣服的男人。不知为何,脑中倒浮现出赵夫人的样子,想两人第一次见面,对方也是一件米黄色的衣服,自己才认错,想着想着,脸上竟泛起桃红。條忽一个米黄色的身影闪过,青兰立刻回神,站起定睛注视上前。比刘举人高,中等身材,米黄色的衣服,旁边还跟着两人,都是黑衣。青兰跑上前,挡住最前面的人。
“方形脸”,青兰心想,“这次没错了。”
“你这歌姬怎敢挡住我们老爷的路?看你是不想活了!”一个与青兰一般高的男人,下巴靑虚虚的,白皮肤,脸上的皱纹看着像四十,指着青兰的鼻子吼着。青兰在后面没看到前面是两个,当即愣住了。
“我。。。”脑中一兴奋,直接拦人,根本没想过该说什么,“我是。。。”
黄衣男子一眼看到青兰手里的琵琶,轻轻一笑,儒雅随和,青兰却无端打了个冷噤。
气场是存在的,单人是人中龙凤,放在人堆里,鹤立鸡群。
须臾,一楼大厅嘈杂起来,二楼的人都涌到扶栏处,青兰被人群挤得远离了几人,可人群太挤,很快眼前发黑。此时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接过她的琵琶,用力一拽,青兰身轻,整个人一瞬间有个几秒貌似离开地面,落地投进一个怀抱,“别怕”,那人在她耳边说着,低沉的嗓音使她的心安。
赵夫人拉着青兰回到房间,路比青兰还熟。
“一楼是怎么回事”,一日不见,青兰意识到自己没资格问他去了哪,为何不来,不知为何,突然想听听他的声音,问起刚刚的事。
“不知”,赵夫人答道。
青兰小小“哦”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一想,不如出去看看,刚要开门,赵夫人挡在她面前,“别出去,外面不安全。”
“你一直不告诉我,到底。。。。。。”
“谁让你找人的?”青兰被问懵了,满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你。。。。。。”
“是你们口中的刘举人。”
不记得已经多久没想起刘举人,只知道是从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生活的那一刻开始。不回答,不说话。没有什么原因,两人都不说话。
“我”,青兰突然讲话,“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多少晨昏,无端日夜,一个不问,一个不提。
“赵夫人”,他回答。
“夫人?”
“通‘福’字。”
“福人。”
“我爹希望我有福,老人家愿望就很朴实。”
“你与赵尚书家有亲?”青兰问。
“我家。。。是旁支,可比不上万安的赵家。”
青兰眯着眼睛,心里明镜似的,“你以为那样档次的琵琶谁都有吗?”
“你叫我福人,这就是我的名字”,赵夫人心想,幸好她哥哥弟弟多。
至于,赵夫人为何用假名,原因,青兰讨厌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尤其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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