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婵娟小院一住就是三个多月,在这里他第一次过了一个有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的年。
不分长幼主仆,一家子围在院子里说说笑笑。
那是他期盼地年,他期盼着娃娃快些落地,可以像二姑娘追着大姐儿打闹一样追着他,牵着他的衣角,唤他一声“哥哥”。他会如同向姬夫人承诺地那样,会照顾他,疼着他的。
而这样的好景最终在三月初二的傍晚被打破,驻守在庄外五里地的守卫来报,京城逃窜而来的叛兵烧伤抢掠向庄子这边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夫人马上就要临盆了。”大丫环明雪急道。
“娘,娘,我们……”两个姑娘急得团团转,姬氏却不急不躁道:“慌什么,我们南宫家没有软骨头。”
后又回头对身边的王麽麽和听到消息赶来的叶荆道:“麽麽,你带上四名亲卫领着三个姑娘和阿荆他们走,我带着小九去柳林郡。”
“夫人,我不能走,你马上就要生产了,我放心不下你。”王麽麽忧心道。
姬氏低头抚上她的腹部,后又坚毅地抬起头来,道:“这是他的命,一切都是他该历的缘和劫。嬷嬷,你们从后院的地窑出去,你是认得路的,三个姐儿就拜托你了……”
说罢用力的推走了王麽麽和二个姑娘,“你们要彼此怜惜,不要惊慌,不要尖叫,路上要听荆大哥和墨哥哥的话,快走吧。”
“他们怕是来寻我的,夫人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潇九渊坚定地说道。
“若是把你交出去,那些个贼人还是不放过我们,那不是白搭了你的小命。”姬氏道:“你不怕是最好了,我可不想带着个爱哭鬼上路哦。”
“我不怕,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不想连累……”不想连累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一种从未有过的伤心,他和这个孩子要无缘了吗。
姬氏却没有回答潇九渊的话,而是轻柔地抚上自己的肚腹笑道:“孩子,今日你可要乖一点,让娘亲有时间送走哥哥,好吗?”
姬氏命姬家护卫军和庄子里的看护死守庄子,谢震留下来诱敌,让贼人误以为他们退无可退拖延时间。
而姬氏带着大丫环和几名亲卫,领着潇九渊从另一条秘道里直接出了庄后的密林,驾着马车一路向南而去。
“离柳林郡还有五里路,过了岗就安全了,他们再厉害也不敢贸然在柳林郡下手的。”围护在马车外的一名亲卫说道。
马车内姬氏搂着潇九渊并不回话,护卫说的没错,但是也怕那些个杀手逼急了跳墙。
“不好,后面有追兵,加快速度。”马车内明雪听到外面的呼喊,急着拉开车帘向后看了看,一根羽箭险险的从她面门而过。
她惊魂不定地缩回了车内,追兵追着他们很近,过不了多久就会追上他们。
她又回头看了看姬氏,姬氏的肚腹,和姬氏手边沉稳地少年,即使害怕但还是下定了决心,抓起马车箱内现存着的姬氏的衣服,飞快的向自己身上套,又对车外的护卫们说,“快,把马车行到前面的高芦苇地里去,从那里绕圈再上官道。”
她这么做聪明如姬氏怎么会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明雪,不可以……”
“夫人不要说了,明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着握上姬氏的双手,“夫人,明雪只有一事相求,我娘,我娘王氏就拜托你了,”后又看向姬氏的肚子,像是在和肚中的小婴儿说,“我相信少爷也会管我娘的,会给她善终的……”
很快马车行到了芦苇地里,即使有高芦苇做掩护,也阻止不了后面杀手的凶狠。
姬氏和潇九渊下车后,快速的躲进了离溪水很近的芦苇群里,眼睁睁的看着明雪和护卫们从另一边上了官道。
一直等,等着杀手们从他们身边过去了很久,才慢慢的起身沿着溪边芦苇地,走着小路一路向南。
姬氏在心里默默地数着,“还有三里地……二里半,还有不到二里地……”然而他们小心再小心,还是被折回来的杀手们发现,姬氏心里苍凉,她和明雪从小一起长大,明雪的娘亲就是她的乳娘王麽麽,她们是吃着同样的奶水长大的,感情比别的人要亲厚的多。她这样去了,要她如何向麽麽交代……
黑衣人紧追他们不放,似乎是想在他们进城前斩草除根。这一夜月暗星稀,黑衣人不断地在芦苇地里细密的搜寻他们的踪迹,由远及近,姬氏和潇九渊此刻正躲在溪岸边一座小断桥下,藏在水里的桥底暗处。
他们虽然狼狈却不恐慌,少年的眼神沉稳而坚毅,他并不怕死,他只是有些遗憾地看向姬氏沉在水中的肚腹。
那里有个鲜活的生命,他是那么的渴望着他的出生,他本该有最好的未来,他何得何能去剥夺他的一切。
他沉沉地暗下眼眸后再次抬起时,锐利锋芒,他握紧手中的匕首,屏住呼吸小心地观察桥面上来回走动的黑衣人。
姬氏面容憔悴,她知道自己怕是已到了极限了。她手捧着肚腹,紧皱着眉头,她能感觉肚腹处一阵收缩,有什么东西要破壁而出了,她是要生了,本来产期就在这几日。
很快,潇九渊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她的面色苍白如雪,或许是因为疼痛大汗淋淋。他伸出一只小手握紧她的大手,那只手已失去了往日的温热,如今冰凉刺骨。
姬氏乘机反握住这只小手,温温热热柔柔软软地,像是给了她无穷地力量。
姬氏紧皱着眉紧握着那只手,勉强地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可是这个微笑在幼年的潇九渊眼里,是从未有过个的力量。
很快,从水中浸开一遍血红,姬氏从水下托起一个婴儿,他小小的,粉红粉红地,只轻呢了一小声,像小猫儿叫似的。
怕引来黑衣人的注意,姬氏封住了他的哑穴,扯下自己的外袍将他紧紧的包住推到了潇九渊的怀里。
他颤抖地接过他,他好小好软,才几斤重,他紧闭着双眼,小手捏紧着双拳。
姬氏从怀中取出一玫碧青色的族佩塞到了婴孩的襁褓里,道:“愿你能活在安世,长在福泽,愿你能一世安好,就叫熙怀吧,”说着扯开婴儿襁褓露出他的左肩颊骨,在那里有个胎记。
潇九渊识得,那是南宫家族的族徽,双月印记,“好呀,你果然不负重望,南宫家百年才出一个双月印记的男胎,就取单名一个月字吧。孩子,你可别让为娘失望啊,乱世成枭雄,安世自快活。”
很快,黑衣人发现了不对劲,溪两岸有浓重的血腥味飘来,“桥下有人。”
姬氏听到有人喊到,很快便能听到有脚步声向他人奔来,她邪魅一笑却美的不可方物,她催促道:“你们快走,我拖住他们,你要是脚程够快,他们是追不上的,再向南不到二里就是柳林郡了,那里安全。”
说罢,姬氏破桥冲上了岸与追来的黑衣人打斗起来,潇九渊藏在水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温暖地女子,搂紧了怀中的孩子狂奔而去。
“这是我姬家嫡系族佩,你去柳林郡寻郡守姬冀,他见到族佩一定会善待你们的……他很好分辩,和我有几分相似,右额到右颊处有一刀疤很好认的……”
潇九渊一路狂奔,不知到底跑出去多远。天空渐渐飘起了细雨,已入春了,空气里有新叶的芳香。
这一夜的急奔,一夜的遭遇对一人六岁大的孩子而言是沉重的。他似乎跑到窒息,最终累倒在一片柳林里,即便这样依然紧搂着小婴儿不松手……
“九哥?”寂静地夜南宫月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有些微凉,半夜他出了疹发了低烧,原本厚实的被子压在身上发了汗后就醒了。
他赤着脚走进隔间,潇九渊平静地躺在那里,“九哥……”南宫月轻唤着他却没有回应,走近床边才发现他深皱着眉似乎睡得很沉。
南宫月伸出食指想抚顺他皱紧的眉头,“你梦到了什么,眉头皱得这般紧?”言罢又离开了床沿,没过一会,南宫月抱着他的被子翻进了潇九渊的内侧,“来来来,我给你取取暖……九哥身上真暖和,像个大暖炉……好舒服……”
前一句像是说给潇九渊听的,后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就这样倚着他再次沉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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