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前世（小师弟）

明月醒来是在一间昏暗的牢房里面，起身一看，自己躺在一张没有床垫的木板上。她走到牢门那儿，尽力四处张望，却只看得到黑黝黝的走廊，以及忽明忽灭的灯火。

明月闭上眼，落下了泪。她似乎能够预料到接下来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了。

她坐回床板上，把自己蜷缩起来，隐没于黑暗之中。

过了许久，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也伴随着人的声音。

侍卫：皇上！皇上！这边不用看了皇上！

亦凡：朕就是闲着无聊来看看的，你们还不给朕看。

走廊深处传来亦凡的声音，让明月猛地抬头，她冲到牢门前，想大喊一声，却又止住了。

明月：（万一……大师兄也想要杀我……）

明月：（可是那亦成君也说过他不忍心的……）

明月：（我得回去……）

明月：大师兄！

明月：大师兄救我！

明月：救救我！大师兄！

亦凡：什么声音？好像是女子的？

侍卫：皇上您听错了，皇上……皇上！不能过去皇上！

亦凡：你拦着朕作甚？

侍卫：皇上……

亦凡：再拦着朕，朕就砍了你的头！

侍卫：皇，皇上！

亦凡：月儿，是你吗？

亦凡：你快给朕滚开！

侍卫：皇上皇上，摄政王吩咐过，不能让您去那里啊！

亦凡：皇叔？

侍卫：是啊是啊！

亦凡：朕回去和他说，你现在先让开，别逼朕动手！

侍卫：皇上……

侍卫让开了，亦凡一下子冲了进去。

亦凡：月儿？月儿！

明月：大师兄……

亦凡抓着牢栏，看着牢里许久未见的明月，一瞬间不知作何反应。

明月：大师兄，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亦凡：你怎么会在这儿？

亦凡回神，而后大吼那侍卫。

亦凡：你快把牢门打开！

侍卫：皇，皇上，钥匙，钥匙在摄政王那里……

亦凡一下子无话可说了，他的皇叔，竟然背着他把他的小师妹抓来了！

他快要气死了！

明月：大师兄，那信灵鸟内的话，是你留得吗？

亦凡：信灵鸟？那，那是我留的……但是我又觉得不妥，毕竟梅山已经封山了，我怕给你们带去麻烦……所以我已经把我给信灵鸟的留言给删了啊……难道？

明月点点头。

明月：那信灵鸟还是回来了，还带回了你留的言。

明月：说信灵鸟一到你便会在山门口等我。

亦凡：不对，我没有说过这句话……

明月：然后我便跑向山门口，看到了扮作你的模样的亦成君。

明月：我跑向他，他却喊我明月。

明月：大师兄从不喊我明月的。

明月：我发现不对却已经来不及了。

亦凡：皇叔他……

亦凡似是没想到他信任的皇叔竟然会这么做。

明月：大师兄，你快放我回去吧。我不见了师父她们会担心的，还有白逸……对了，我怀孕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亦凡：你，你怀孕了？

亦凡：你……结婚了？

明月：是啊……怎么了？

亦凡：……没，没事……

亦凡：月儿，你等等，钥匙在我皇叔那儿，我去和他要来，放你回去。

亦凡看向她的肚子。

亦凡：我是你大师兄，这孩子……也算是我的小师侄了，你记得以后他出生了，多和他说说我……

明月：我会的，一定多和他说说大师兄！大师兄和师父们一样，是我最最最亲的人！

明月：要是有机会……

明月眼神暗淡。

明月：要是有机会出山，我就带他出来玩，也带他来看看你。

亦凡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亦凡：委屈你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大师兄去去就回。

明月：好。

明月：……

明月：谢谢大师兄！

亦凡：……

亦凡：月儿，我……

明月：嗯？

亦凡：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明月灿烂一笑。

明月：好！

亦凡随即转身出去寻摄政王了。

明月安心了不少，正欲坐回去，却见外面那侍卫鼓起了掌。

明月：你，你干什么？

侍卫：明月姑娘和凡儿的感情真是令本王，感动啊。

明月倒退几步。

明月：你，你又扮作了……

亦成君：本王伪装技术可好？

亦成君露出真面目。

明月：大，大师兄……

亦成君：不用喊了，凡儿早就走远了。

亦成君：本来是赌凡儿还是更看重国家的，没想到啊，本王再次赌输了。

亦成君：竟然为了儿女情长放弃了国家威震四海的机会。

明月已经抖得不像话。

亦成君欣赏了一番她的姿态，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亦成君：没想到你还怀了孩子。这孩子……

明月：可不可以，让我把孩子留下来，求求你……

亦成君：呵呵呵，你可真是令人想笑呢傻孩子。

明月脸色惨白。

明月：我不是代表黑暗的公主，真的不是。

明月轻声道。

亦成君：当年那占卜师早就把她所占卜出来的结果，宣传到各国了，你说你不是，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明月：我不能活了是吗？

亦成君：你必须死，但不是现在。

明月：孩子也不能活了是吗？

亦成君看明月状态不对，思索了下才道。

亦成君：你想要孩子留下来也可以。

明月眼前一亮。

亦成君：在建造祭坛的时日里，你必须安分。做到了，本王可以让你生下你的孩子，并且把他好好的交给梅山。

亦成君：你呢，在那之后必须上祭坛。

亦成君：本王会帮你隐瞒这个孩子存在的事。如何？

明月：可以。

亦成君：还有。

明月：什么？

亦成君：本王不希望你再和人交流，尤其是凡儿。你还是闭嘴的好。

亦成君：所以，得割了你的舌头。

明月：什，什么？

亦成君语落，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明月：我，我可以不说话……

亦凡：皇叔！

明月：大师兄！啊！

鲜血四溅。

明月痛得发不出声。

亦成君冷漠地收回了剑。

亦凡僵硬地站在牢房门口。

亦成君：凡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门外侍卫告诉你，我还在这里面？

亦凡：皇叔……月儿，月儿！

亦凡冲过去，却被亦成君拦住。

亦成君：你忘了你现在是谁了？

亦凡：月儿，月儿……

亦凡看着明月脸上的血，忍不住哭了起来。

亦凡：月儿，月儿……

亦成君：回去。

亦凡：你放开我！

亦成君：凡儿！你现在是皇上！不是梅山的大师兄！

亦凡：我不要当皇上了，我不当了，我不要权利了，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亦成君忍无可忍，直接重重扇了亦凡一巴掌。

亦凡哭到。

亦凡：皇叔，皇叔，求求你放了月儿吧，求求你了！

明月：呜呜呜……

明月也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嘴里的血越流越多。

亦凡：月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亦成君又给了亦凡一巴掌。

亦成君：亦凡！

亦凡：皇叔，我求求你了，皇叔！

亦凡直接向亦成君跪了下来。

亦成君冷漠道。

亦成君：亦凡，跟我回去。

亦凡：皇叔！

亦成君忍无可忍，直接用灵力将亦凡击晕了。

亦成君扛起亦凡，看着嘶吼着的明月，丢了一瓶止血药给她。

亦成君：想要你腹中的孩子活着，你需要付出许多代价，这只是第一个，懂？

明月闭上眼，点了点头。

亦成君扛着亦凡回了他寝宫，然后将亦凡放到了床上。

亦成君揉揉眉心。

亦成君：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

亦成君：得把你禁足了才行。

亦成君：……女人就是麻烦。

亦成君自顾自的说完，然后伸手帮亦凡擦干净了眼泪，而后休息了一会儿，便去了建造祭坛的地方。

明月：呜呜呜……

明月给自己上药，又疼得哭了几声。

休息了一会儿，她又撕了衣服的一块布，然后将地上的半截舌头包了起来，放在一个角落，然后躺在床上，盯着房顶发呆。

紫钰坐在床边，盯着她包好的舌头发呆。

明月摸了摸肚子。

明月：（孩子，你要知道，那亦成君是骗娘亲的。）

紫钰听到了她的心声。应该说紫钰其实一直以来都会偶尔听得到明月的心声一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紫钰很明显的，在骗你。

紫钰所以别上当。

明月：（但是，若是他做到了呢？）

紫钰你觉得可能吗？

明月：（大概是不可能了。）

紫钰看向躺着的她。

紫钰事到如今，你只有拼命逃出去，才有活的可能。

明月：（我是不是只能拼命了？）

紫钰逃吧。

明月：（孩子，对不起。）

明月闭上眼，再睁开，眼神完全变了。

还有她眉心的五色花，隐匿了多年，再度出现，并且散发着柔和的光。

明月运起灵力，凝出一把长剑，砍向牢门。却被牢门上的结界给打了回来。

没有钥匙，她只能强行破开结界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砍向牢门，最终结界一晃动，而后散落一地。

明月提着剑出去，撞上了正赶来查看牢门结界的侍卫们。

明月不给他们反应，直接杀。

她一次又一次灵力逼近枯竭，却又一次又一次灵力莫名填满，并且她的灵力等级在不断上升，不断上升，这助使她逃出了天牢。

外面赶来了一批又一批人来阻拦她，她丝毫不管他们是否灵力等级比她高或低，她毫无畏惧地杀，见人就杀，似乎已经陷入杀人魔愣中。

而她此时灵力等级已经逼近了灵神！

（修灵等级：灵气，灵者，灵武，灵师，灵神，灵圣。一级与一级之间有十阶级之隔。）

千里：明月！

寻梅：明月！

踏雪：这是……终成魔了吗？

在发现明月动了山门结界，师父们就匆忙赶去山门，却发现明月已经不见了。她们预感到了不妙，寻梅给白逸留了封信，千里和踏雪两人迅速寻找，终于找到了。而后她们三个一路隐藏着来到这国的天牢这儿，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明月。

明月：啊啊。

明月看着她们，喊了两声。

千里：明月你的舌头……舌头呢？

寻梅：……

寻梅看着她，流下了眼泪。

踏雪：谁干的？

明月把剑尖指向她们，示意她们别拦着她。

千里：明月，你不要再继续了！

踏雪：是啊明月，快住手，你这样不是坐实了你是黑暗公主的转世了吗？

紫钰呵，她坐实或不坐实，又有什么区别。

亦成君：快点，杀了她！

侍卫：王爷，您刚刚不是说活捉吗？

亦成君：你看看她那模样！你还想着活捉！

亦成君：快上，都上！

明月提剑，迅速穿过三位师父，然后杀向那一批人，尤其是亦成君那个方向。

亦成君：呵，本王可是灵神巅峰，凭你也想杀本王？

亦成君说完直接出手，和明月过了几招，感觉原先还在上风，后来竟然越来越吃力了，他暗想不好，于是打着鬼主意，趁着明月提剑挡他的招，他立马抽手打向明月的肚子。

明月哇地吐出一口血，而后跌落在地，摸着肚子，痛得爬不起来，而她的下身也流出许多血，鲜血染红了裙子。重伤加流产，不及时救治，她定活不了了。

千里：明月！

寻梅：明月！

几位师父冲破侍卫的阻拦，挡在亦成君面前。

寻梅：适可而止吧！

亦成君：几位师父，明月刚刚的表现你们没看到吗？

师父们沉默。

亦成君：你们看看这满地的尸体，看看这些鲜血，还不够你们，放弃她吗？

千里：她是我们……养大的孩子……

寻梅：我们会把她关在梅山，不让她出来的。

亦成君：你们这是什么说法？

亦成君：世人，人心惶惶。

亦成君：你们这样，怎么给天下一个交代？

白逸（前世）：她在被你抓来之前，手上从未沾过一丝鲜血。

白逸迟来。

白逸（前世）：要说带来黑暗和灾难的人，该是你吧？

亦成君：你是何人？

白逸（前世）：他的丈夫。

白逸蹲下身，紧紧抱住明月。

亦成君：那你们都是站在她那一方的人？

白逸（前世）：是。

千里：是。

寻梅：是。

踏雪：是。

亦成君看着她们笑了笑。

亦成君：那你们就给她陪葬吧。

说完亦成君飞离此地，与此同时，许多带有灵力的箭以他们为中心，射向他们。

明月：啊啊啊！

明月：（快走！都快走！）

师父们和白逸都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她们的选择是将她护在她们怀里。

白逸护着明月，师父们护着他俩。

明月：啊啊啊啊！

明月：啊！

千里：明月啊，大师父终究是没能力保护你啊。

寻梅：我的好明月啊……唉。

踏雪：明月啊，对不起，对不起……

明月：（我已经没必要活着了，我已经没必要活着了……师父们啊！）

“噗！”

一只箭插在了千里身上。

继而是踏雪，继而是寻梅。

继而很多很多箭插在了她们身上。

而后有两只箭射在了白逸身上，最后有只箭射到了明月身上。

明月意识渐消，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她听到白逸说。

白逸（前世）：下辈子我和你一起做鸳鸯吧。

她在心底回了句，好啊。

亦凡：……

亦凡总是匆匆赶来，总是迟了那么点，总是来得不是时候。

总是保护不了他想保护的人，从小教导养育他的师父们，以及后来他看着长大的小师妹，还有未出世的小师侄，现在，全死在了他的皇宫内。

亦凡一下子跪在地上，跪向中间那像刺猬般的人们，他突然明白他这些年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失去了安全感了。

他为什么要回来争抢皇位，为什么要当一位皇帝。

好好当他的大师兄，不好吗？

不好吗？

他后悔了。

明月，他不想要权利了，他想要你们，你和师父们。

这么些年拿了皇位又如何，他其实还是受制于他的皇叔。

他虽然有了许多权利，但是很多事，没有皇叔，他根本没办法做到。

他得了傀儡政权。

亦成君：凡儿，你怎的又来得这么快？

亦凡：若是有来世，希望我能替她受苦，哑也好聋也罢，将她这一世所受的伤害都给我吧。

亦成君：什么？

亦凡摇摇头。

亦凡：皇叔，可以好好安葬他们吗？

亦凡：我想亲手安葬他们。

亦成君：……

亦成君：随你。

亦成君：我这边要宣告天下，黑暗已经被我们扼杀。

亦成君：虽然没有活祭，但是也死了，效果虽没有活祭好……

亦凡：皇叔。

亦成君：……

亦凡：我不想听。

亦成君：凡儿，你可是皇上……

亦凡：我知道。

亦成君：知道就好。

亦成君看着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拍拍他的肩膀。

亦成君：别跪了，起来吧，安葬他们。

说完，看亦凡没动作，只好默默离开。

亦凡命令人们将地上的箭都收拾了，而后让人将尸体都放好，他亲自去拔了他们身上的箭。

先是师父们的，再是明月的。

拔完之后，又简单给他们收拾了一下，然后看了看白逸，还是动手为他拔箭。

白逸（前世）：唔！

没成想，箭一拔出，白逸就闷哼了一声。亦凡一愣，然后看着白逸悠悠转醒。

白逸（前世）：……你……

亦凡：来人，叫御医！

亦凡愣了一下，回过神立马喊人叫御医。

白逸头脑有些懵，微微扭头看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尸体上。

亦凡：她们……

白逸看向他。

亦凡：已经死了。

白逸呆呆地看着他。

亦凡：你很幸运啊，活下来了。

亦凡：你是……月儿的丈夫吧？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吧。

白逸呆呆道。

白逸（前世）：又是，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

亦凡：什么？

白逸（前世）：呵呵，我果然是灾星。

白逸（前世）：跟谁，克谁。

亦凡：什么灾星？这怎么能怪你。要说灾星，我才是灾星。

亦凡：没有我，月儿此时一定好好待在梅山养胎呢……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亦凡：你好好活着，回去打理一下梅山，师父们不在，也不知道梅山会变成什么样。月儿一定也不希望你死，所以，好好活着。

亦凡：我大概出不了这深宫了。

亦凡：麻烦你把她们……带回家。

白逸沉默许久，才说了声。

白逸（前世）：好。

……

次年，梅山山主白逸，在阅读完师父们留下的信后，将梅山改造了一番，并且把梅山改名为天圣，并在此建立了学院，名为天圣学院。

学院一开始规模极小，后来发展得越来越大，而后闻名各国。

而亦凡，在处理完明月她们的事后，自杀于寝宫内。

人间归于平静一年后，紫钰被吸入白雾中，再次醒来。

发现有一农村妇女和她丈夫正在田里锄地，而后忽闻婴儿啼哭声。

然后他们的面前出现一团光，光散之后里面是个白白嫩嫩的婴儿，眉心一朵五色花。

妇女非常高兴，以为是上天赐的孩子，便悉心养育。

奈何在孩子八岁那年遇上战乱，而后是瘟疫，而后是饥荒。

一家人饿得什么也吃不到，而那妇女更是饿得病倒床上。

这日那天赐的孩子在荒废的田地里寻到了一棵野菜，采了之后兴高采烈地回家，想要给母亲吃，但是进去以后一家人悲伤地围在她母亲床前。

母亲饿死了。

孩子的一棵小野菜被家人分成好几份，一起吃了。

后来战很快打到了他们这里，家人四散，孩子躲进了山里，最后被饿狼分食了。

紫钰就这样，在她的记忆晶体里，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类似她的人，经历各种人生，各种悲欢离合，各种喜悦与伤痛。

她似乎在体验人世，每一种身份，都体验一下。

最后她看到在23世纪降临的她。

养父母领养了她，结果后来出事了。

她就被前世组织的头目收养了。

然后就是她杀手的一生。

在她醒之前她看到了紫峰他们，捡到了现在的这个她。

……

紫钰……

紫钰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上方发呆了许久。

而后，她看了看四周，她在她的清风阁。

紫钰无华。

无华：主人？主人！你终于醒了！

紫钰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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