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便知（1）

在查探过消息后，谈宁深思了许久，将南玖玖的情况报告给女帝时，还特地修饰了一番。

她在女帝身旁服侍了这么多年，对女帝的心思，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还算了解。虽然女帝表面上不显露出来，其实心里早就已经动摇了。当年不愉快的那段记忆早已淡去，如今留下的，也只有南玖玖幼时模糊的身影。

无论南玖玖的父亲如何，她总归是她的孩子，身上流淌着她的血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三殿下……这些年来，过得并不尽如人意。”，谈宁语气中带了几分犹豫，并夹杂的几分试探的意味，“您知道，宫中的人向来是会看人眼色的。众人皆知三殿下不被您关注，所以对待殿下总归不是那么上心……”

“继续说，不要顾忌”，女帝威严的目光直盯着谈宁，眉头却是微微皱着的。

谈宁抬起头，迅速望了女帝一眼，挺了挺腰板，又低下头，语气中又多了几分强硬：“奴婢斗胆。内务府中人，多年来克扣殿下的份例，致使殿下宫中深冬之时，冷得骇人。多日前殿下更是大病了一场，请不来御医，若不是上天保佑，殿下有幸挺了过去，恐怕……”

谈宁点到为止，后面的没有说下去，若再说下去，恐怕算是大不敬了。

“这些人，大胆”，女帝克制了许久，终于抑制不住怒火，将手重重地拍在案桌上。震得几个可怜的奏章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此短暂的失态后，女帝的表情迅速回归平静，尽管内心波涛汹涌，在外人面前，仍端得一副威严的姿态。

事到如今，真正的错，又在谁呢？

女帝其实并非是独断专行的人，她向来会听取谏言，并进行反思。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最终停留在那个稚嫩、幼小、躲在婢女身后探出半张脸，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的女童身影上。

事到如今，又有谁独善其身呢。

宫人固然可憎，而她也有她的失职——是身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漠视。

女帝轻轻叹了一口气，唤了谈宁一句。

“去华音殿。”

又嘱托人员从简，不必带太多宫人。

她想亲眼看一眼自己的孩子，或许那时，她便更能明白自己心中真正所想。

……

近日又下了几场雪。

太阳挂在天上，却仿佛没有发出什么热量似的，寒风阵阵袭来，院中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来吧来吧，鹤兰，香雪，这样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谁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下雪呀，打雪仗快安排起来！”

南玖玖站在门口，叉着腰，望向天空，露出满足的笑。

“殿下”，鹤兰无情打断南玖玖，望着一旁眼冒星光，盯着南玖玖俨然一副迷妹模样的香雪，嘴角不禁抽搐起来，眼中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只得摇了摇头：“今日天气太过寒冷，不宜进行户外活动。您的身子骨才刚好，若再染上风寒，可怎么办！奴婢可不敢冒这个险。”

南玖玖当然知道鹤兰是为了她好。可这几日温度骤降，她没有怎么出门，已经在屋中闷了好久了，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活动活动身子骨。

“美丽的鹤兰姐姐”，南玖玖可怜兮兮得望着鹤兰，向她撒娇道：“你最好啦～就允许我这一次吧。况且，御医不是说，要多运动身体才会更好吗。”

“唉——”，鹤兰长长叹了一口气，也是实在拿南玖玖没有办法，“您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奴婢又有什么办法呢，您若想做什么，奴婢当然是只能支持您了。”

这话说得倒是十分无奈酸涩，细细品来，反而充斥着无尽的宠溺。

南玖玖听得真切，只是心中一暖。想着在这陌生的世界中，仍能遇到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

真好。

在诺大的华音殿中，侍奉的人却少得可怜。也正因如此，南玖玖不用顾忌外人的眼光，也不用顾“尊卑秩序”，一手拉着鹤兰，一手拉着香雪，脚步轻快地奔向庭院中。

到底是不敢太过放肆。

鹤兰与香雪两人哪里敢真的与南玖玖打作一团，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稍微玩闹了一番，便赶紧哄了她去做其他活动。眼下，三人正滚了两个浑圆的雪球，一个大，一个小。南玖玖想象计划了如何把这雪人堆出个人风格来，与鹤兰、香雪好一番争论。

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女帝到达之时，还没踏入华音殿的大门，便听到女孩稚气甜美的笑声。给她躁动的心带来一丝平静。只是难免被此感染，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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