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道里走了十几分钟,吴邪感觉到不对劲,我们看的墓室结构图上显示通道并没有这么深,按照这个通道的长度,我们继续走下去就快脱离主墓的区域了,而且这个通道在以一个极小的坡度向下延伸,吴邪和解雨臣对视一眼,感觉到了不对劲。声呐的探索建模准确率不是百分之百,有未探索到的区域很正常,但这个墓已经被盗的七七八八,如果下边有什么也一定早已被人发现拿走,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往前走看看前边有什么。
我们向前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吴邪能感觉到周围所处的环境似乎越来越深,就在吴邪几乎要质疑向前走的决定的时候,解雨臣伸手贴在了吴邪的后背,他的手指轻轻的在吴邪后背上点了几下,吴邪愣了一下,却在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是我们传递信息用的敲敲话,他说的是"下去之后拦住黑眼镜。"
吴邪看着走在前边的黑眼镜,这事情很不对劲,解雨臣隐瞒了一些事情,但吴邪现在毫无头绪,出于对解雨臣的信任吴邪选择不动声色的消化这条信息。
大约又走了十几分钟,前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线,黑眼镜抬起左手做了一个小心前进的手势,吴邪关掉手电尽量不发出声音,跟着解雨臣向前走。
走进才看到那是一个洞口,我们三个走到洞口位置向外看去,那是一个很怪异的场景,我们仿佛是站在一个巨大的天井的上空,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峭壁上有无数的与我们所处洞口相似的孔洞,上边有一丝天光照射下来,这个洞口距离地面大约有五十多米,而距离上边的悬崖应该更远,天光从悬崖口茂密的植物空隙照射下来,映的斑斑驳驳,我们从明代墓走到了地下深处的另一个地方。
"天真,诶!这边儿!"吴邪听到了王胖子在喊吴邪。
吴邪循声望去,他和张起灵在我们右前方的一处洞口,看来主墓室的通道最终通向的都是这里,只是这里的洞口没有成千也有几百,难道都是从明代墓室通过来的吗?
"看下边。"黑眼镜扔了几个照明棒下去,突然正色道。
吴邪顺着光向下望去,地面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高台,似乎刻着繁复的花纹,从高处望去就像一副画,因为距离太远,吴邪无法看出其中的细节,只能看出那是一个祭台。在祭台的后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漆黑的巨大的圆形壁画,看不清楚细节,仿佛是画在悬崖上的。
"先下去再说。"解雨臣边说边打开背包,拿出速降绳,固定好绳索,我们五个迅速下到地面。
我们小心翼翼的靠近祭台下方是石阶梯,吴邪看着墙上黑漆漆的壁画心想,这地方邪门的很,这不会又跟苯教有什么关联吧?吴邪在附近巡视了一圈,除了祭台和墙上的壁画这地方什么都没有。这场景把吴邪难住了,以往吴邪可以抽丝剥茧是因为有丝可抽,如今这个地方,只能看出年代久远,崖壁风化的状态怕是有千年之久,而这个位置跟明代墓除了一条通道外,没有任何关联,甚至与明朝无关。祭台上的繁复花纹无法考证年代与宗教,墙壁上一团漆黑的壁画倒是像苯教的东西,可从一团黑又能看出什么呢?吴邪盯着那个壁画看,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能是古人调色技术的问题,也可能是氧化的原因,那黑色并不很纯正,是一种近似纯黑的深灰黑色。
这场景太操蛋了,吴邪本能的看向张起灵,张起灵朝吴邪微微摇头,意思是他也没有想法。这时候吴邪想到了解雨臣刚才像吴邪传递的敲敲话,吴邪走到王胖子身边,趁着黑眼镜和解雨臣没有注意到我们,把敲敲话传递给了王胖子和张起灵,因为吴邪觉得解雨臣把这个事情告诉吴邪,绝对不是让吴邪拦住黑眼镜,因为他知道,吴邪不是黑眼镜的对手,任何情况,吴邪都很难拦住黑眼镜,在我们几个人里只有张起灵能与黑眼镜抗衡。
张起灵有点奇怪但没说话,王胖子一脸疑惑的小声问吴邪:"他俩七年之痒了?解雨臣终于要杀夫投入你的怀抱了?"
吴邪横了王胖子一眼,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这时上头的洞口传来了沙沙的熟悉的声音。
"不好!鬼护士来了!"王胖子抄起枪朝左上方一个点射,那个巨大的假长神仙正手脚并用的往下爬,向下一跃躲开了子弹,之前的爆炸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影响。我们五个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严阵以待,吴邪有预感我们怕是要在这里把这个假神仙解决掉了。
假长神仙半趴在地面上对着我们,他的表情里有愤怒,还有一丝忌惮。为什么?我们几个人身上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东西,是张家人吗?总不会是王胖子的手雷和枪,热兵器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
假长神仙向我们扑过来,把我们冲散,他的攻击毫无章法,来往几招后吴邪发现,他似乎在阻止我们靠近祭台。
吴邪对解雨臣大喊道:"是祭台。"
解雨臣没有看吴邪,他盯着假长神仙,眉头紧皱,对黑眼镜说:"吴邪上去看看,你掩护吴邪。"
黑眼镜看着他没出声,表情若有所思,解雨臣没去管他,继续攻击假长神仙,一点一点接近祭台。
王胖子快速换了弹夹,朝着假长神仙一顿扫射,假长神仙被彻底激怒,手臂一甩吴邪和王胖子被甩飞了出去,吴邪摔在地上头晕眼花的爬起来,看见解雨臣已经趁机跳上了祭台。假长神仙看了他一眼,狂怒之下表情扭曲,但他没有选择去攻击解雨臣,而是站起来向张起灵冲过去,张起灵踏着假长神仙的腿一跃上了他的肩膀,膝盖用力一压,把假长神仙压的跪了下去。
吴邪大脑飞速旋转,假长神仙似乎无法靠近祭台,祭台上有克制他的东西,是什么?是地上的花纹吗?
黑眼镜也想趁假长神仙不备上祭台,没想到,假长神仙掉头以极快的速度像他冲了过来,他似乎调动了身体的全部来阻止黑眼镜,张起灵一个跳跃追了过来,两人一怪缠斗在一起。
吴邪看见解雨臣站在祭台上,他的右手拿着惯用的蝴蝶刀,眼睛却看着黑眼镜的方向,他的表情不太对劲,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他到雨村以来,吴邪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放松的神情,有什么东西从吴邪的脑袋里闪过,吴邪还没来得及抓住就看见解雨臣嘴唇动了一下,他叫了一声黑眼镜,黑眼镜似有所感,定定的朝他看过去。
下一秒吴邪看见满眼的鲜红色,解雨臣用灵巧的手操控着蝴蝶刀割开了自己的脖子,鲜血滚烫从他的颈部涌出,吴邪听见黑眼镜爆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解雨臣!"
黑眼镜猛地踢向假长神仙,人在绝境里一瞬间的爆发力是不可想象的,假长神仙这一下竟然被踢得向后仰倒,但他胳膊撑住了身体,仍旧死死地拦住黑眼镜。
解雨臣的身体俯趴着倒了下去,蝴蝶刀掉落在手边,鲜血顺着祭台的纹路不断漫延,吴邪想起了在雷城里浑身是血的解雨臣拉住吴邪时,那是吴邪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能流出那么多的血,多到黑眼镜的皮夹克仿佛要被染透,而这一次吴邪再次看到了解雨臣倒在血泊中。吴邪的脑子异常混乱,第一反应是解雨臣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神智,可是一路上解雨臣的表情、神智都没有任何异样,难道是在祭台上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鲜血蔓延到祭台边缘,整个山洞传来的强烈的震动,墙壁、地面、植物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整个山洞仿佛活了过来,有比假长神仙更巨大的东西来了。
吴邪看到黑眼镜惊讶的看向祭台后边,吴邪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墙上那幅巨大的黑色壁画在不断的融化,流淌到地面上,形成了一个与假神仙很像的人形,吴邪意识到,那是真正的长神仙,吴邪从那个缓慢站起来的身形的脸上看见了一种超脱与淡漠,神情庄严饱满。
解雨臣的鲜血填满祭台的花纹,长神仙似乎在那一瞬间获得了不可言说的力量,他身上的深灰黑色变得更加的黑、更加的浓郁。黑眼镜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解雨臣倒下的地方冲去,吴邪猛然想到解雨臣之前对吴邪说的话,可以吴邪的身手想要拦住黑眼镜基本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暴怒之下几近发狂的黑眼镜。
闷油瓶身影一晃拦在了黑眼镜的面前,黑眼镜表情紧绷,墨镜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祭台的方向嘴里说道,"哑巴,让开!"
闷油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直视着黑眼镜,他右手做出了一个半握拳的动作,左腿后撤半步,吴邪明白那是他准备动手抓住黑眼镜的动作。黑眼镜陷入了癫狂的绝境,与张起灵打的不可开交,两人速度是在太快,吴邪无法看清他们状况。就在俩人搏斗之时,长神仙与假长神仙也难舍难分,长神仙抓住了假长神仙,因为两人身形巨大,洞壁不断有碎石因为撞击而滑落,王胖子一把推开吴邪,灵活的向旁边一跃。
"神仙打架,王胖子遭殃,天真,大花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听他的,先拦住黑眼镜。"
吴邪与王胖子想法一致,齐齐向黑眼镜和张起灵的方向跑去,吴邪跨过碎石堆,左右闪避不断掉落的石头,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黑眼镜面前。虽说吴邪得身手远远不及吴邪这个半瞎师父,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就是当一块绊脚石,吴邪也得努力完成解雨臣的托付,王胖子身手不减当年,一个肉弹攻击,把黑眼镜撞的后退了两步。
黑眼镜已然失去了理智,掉落的石头砸在他肩膀,他却像没有感觉一般,不管不顾的继续攻向我们。吴邪扑上去想要抓住他的左手,他闪身一避,同时右手一拳打在了吴邪的肚子上,这一下差点让吴邪把上辈子的饭都吐出来,吴邪弯腰捂住肚子,身体佝偻的像一只虾。突然吴邪被人揪着后背的衣服提了起来,紧接着一阵熟悉的腾空感来了,原来是闷油瓶伸手把吴邪扔出了战圈,摔在祭台的台阶上。吴邪咬紧牙关撑着身体往祭台上爬去,吴邪要去确认一下解雨臣的状况,假长神仙已经无力来阻拦吴邪。
吴邪看见长神仙占了上风,假长神仙被他的散发着浓郁的黑的身体死死裹住,假长神仙的身体在衬托下显现出了灰色,吴邪看见他扭曲的脸正在一点一点溶解般的化入长神仙的身体里,空旷的山洞里回荡着一声绝望的嘶吼,那是假长神仙最后的挣扎。
黑眼镜一腿踢在了王胖子的脑侧,吴邪仿佛听到了黑眼镜胫骨和王胖子头骨之间清脆的撞击声,令吴邪胆寒,王胖子显然是被这一下打蒙了,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幸而黑眼镜收了半分力气,如果他用了全力,王胖子怕是要呜呼哀哉了,那就从真王胖子变成死王胖子了。
黑眼镜朝着闷油瓶提起右膝猛的撞过去,闷油瓶却闪身向后退开,让出了前边的路,黑眼镜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从闷油瓶旁边冲过去,俩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吴邪听见闷油瓶说,来不及了。
吴邪半跪在解雨臣身边,却没有勇气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和脉搏。吴邪忽然明白了,解雨臣为什么一定要找长神仙,他从来都是一个对长生,甚至对活着没有过多期待的人,为什么他要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为什么以身献祭,原来是因为这样,这一刻所有的疑问豁然开朗。
解雨臣一定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山里来,他在上一次来的时候应该查到了超出我们了解的东西,他让我们相信他来这里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病和黑眼镜的眼睛问题,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只不过这不是他计划的全部,他的计划里,是我们和完好无损的黑眼镜一起离开这里,这个我们里不包括他。
解雨臣最厉害的地方不是把一个谎言说得让人信服,而是他说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真话,剩下的百分之一真假难测,如果在出发前我们顺着线索去调查,那么得出的所有结论都能跟他提供的信息对得上,只不过他选择性的隐瞒了其中的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
比如,长神仙在最后为人们治病的时候,他神力其实是消失了的,他在真正的顿悟成神后虽然恢复了,但还是被假的长神仙影响。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具备弑神能力的,长神仙与假长神仙在同一个地方周旋多年,一直没有杀死对方,这说明他们两个在神力方面基本不相上下,他们不能杀死对方,却又互相克制、相互牵绊,那么我们这些有求于长神仙的人应该怎么绕过假长神仙,或者说如何杀死假的长神仙?
解雨臣一定是发现了那个祭台的秘密,长神仙成神前对这个世界,对人生已经有了让人望尘莫及的了解,在广州海边旧宅倒塌后,他选择栖息在此一定是这个地方存在对他有利而又能克制假长神仙的因素,而这件事情假长神仙可能有所感受,但他在成为伪神之前只是一个朴实的渔民,脑中的钻石助长了他的野心,却没有给他一个真正神衹该有的对世间万物的传承,所以他不明白自己与长神仙的区别,只是模仿着长神仙,懵懵懂懂的认为长神仙做出的选择应该是对他们都有好处的,于是乎他也跟到了这里,在这个地方二者达到了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
长神仙当年突然出现治死人的情况并不是偶然,或者说,只要他一直为病人们提供治疗,那么终有一天他会从医者变为杀神。救治了许许多多的生命,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产生了夺取生命的能力。这就好比一个医德高尚、医术高超的大夫,在不可抗力的干扰下突然出现了一起医疗事故,人们未必会记得他救了多少人,但从媒体到百姓都会记得他"杀"了一个人,而古往今来的神话传说中,任何人在真正的成神之前必有"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过程,长神仙的成神之路势必要在看尽人间丑恶悲欢后才能大彻大悟,这其实就是他开悟成神前的考验。
解雨臣脑子一向比吴邪灵活,他肯定早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那个祭台。长神仙需要夺取生命换得更强的能力才能克制假长神仙,可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济世救世的神,不愿意为了增长神力而夺取别人的生命,这就是他无法杀死伪神的原因,他找到了这个地方,守着这个地方等待一个机会。
解雨臣做了那个为了长神仙、为了黑眼镜以身殉道的人。他的血滴落在祭台上的那一刻,或者说在解雨臣下定决心来雨村的那一刻,一切就已成定局。他真的得了肝癌吗?吴邪不知道,也许吴邪看到的报告和听到的信息都是假的,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因为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已无法挽回。
黑眼镜冲到祭台下面,假长神仙已经消亡,长神仙的身体因为吸收了伪神而暴涨,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他现在的身体有十米多高,正蹲下身体,上半身直立在黑眼镜面前。
解雨臣安静的趴在祭台上,双眼紧闭,他的脸色平静且苍白,恍然间吴邪想起黑眼镜跟吴邪提过,解雨臣很多时候是难以入睡的,有很长一段时间依赖安眠药,当初吴邪在高山白雪间奔走,他在尔虞吴邪诈里徘徊,经历了这漫长的十几年后吴邪明白想要睡一个安稳觉是多么的不易。
吴邪从未见过他睡得如此安稳,曾几何时吴邪还开玩笑说他,连做梦都在排兵布阵算计敌人,一睁眼睛马上就去执行,两只大眼睛一转,八百个心眼儿就过去了。
如今他就静静的趴在血泊中,再无往日风姿,以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睡着最安稳的觉。
黑眼镜被长神仙的身体拦住了去路,吴邪看见长神仙的一只手向他伸了过来,那一瞬间吴邪连身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吴邪太过紧张,大脑和身体调动了全部的精力来应对眼前的情况。吴邪看闷油瓶浑身紧绷拳头紧握就知道他也非常担心,虽然我们知道当年那个司机癌症消失身体痊愈的事情,但面对眼前即将发生的事我们还是无法以轻松的姿态面对,更何况这是我们付出昂贵代价换来的。
王胖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吴邪旁边,头部受到攻击确实不那么好受,他干呕了两下说道:"大花求仁得仁,剩下的看造化了。"
这么多年,看的最通透的依然是王胖子。是啊,解雨臣费尽心思求索多年,这个局是从多久前开始布的呢,为了今时今日,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黑眼镜的眼睛,他说张起灵是吴邪的心魔,那黑眼镜就是他的心魔。我们两个人跌跌撞撞在九门的秘密中行走,全凭心魔吊着一口气,吴邪松了这口气选择去雨村养老,而解雨臣却始终绷紧神经。
黑眼镜面对着长神仙,吴邪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吴邪从他扭曲的侧脸和咬紧的牙关里挤出的破碎声音判断,他的精神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把他还给吴邪。"
黑眼镜的嗓音嘶哑,喉咙里像堵着一团带血的棉花,潮湿闷憋,短短五个字,从喉咙挤压到唇边时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他的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吴邪知道他疼痛已入肺腑,只怕会忽然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长神仙手指不断靠近黑眼镜,黑眼镜面色犹如厉鬼,他发出一声冷哼,准备强攻上祭台。没想到眨眼间长神仙的手指已到黑眼镜面前,黑眼镜身体被瞬间定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似是有千言万语却被强行扼住喉咙。
长神仙手指拽下黑眼镜的眼镜丢在一边,山洞里光线昏暗,只有刚才丢下的几只照明棒发着微弱的光,吴邪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隐约感觉到他在死死的盯着长神仙。
洞外的空气通过洞壁上的通道吹进来像一声绵长的叹息,后来黑眼镜跟吴邪说,那是长神仙的叹息,在眼睛被治疗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长神仙的愧疚,那是对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不能治疗他的眼疾的愧疚,也是对解雨臣献祭的怜悯与不舍。
解雨臣跟吴邪说过当时的情况,长神仙在触摸黑眼镜的时候,感觉到了很多东西,他想治好他的眼睛,但是他不能,还有人需要他的眼睛,黑眼镜心里明白,在他心里有比眼睛更重要的人。那个人,其实更需要他现在这个样子。①
解雨臣说这话的时候笑的苦涩又幸福,黑眼镜为了他放弃了治疗的机会,这也证明对于黑眼镜来说,解雨臣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哪怕是与他自己的生命相比,这对解雨臣来说胜过千言万语,愿意为九门解当家付出生命的人不止一个,但这一个却是让解当家不要命也要救的。
那时嘴里塞满解雨臣亲手喂的狗粮的吴邪对他说,这回你只能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了,好好一朵娇花就要插在眼镜上了。解雨臣被吴邪逗笑了,明媚如春海棠,吴邪俩各靠在一张躺椅上盯着闷油瓶和黑眼镜切磋养鸡技术,王胖子时不时在两人间指点几句,那场面仿佛禽类养殖农民企业家为两位家禽饲养行业新人提供技术指导,实有月半将军征战沙场挥斥方道之感。
长神仙的手指直接差进了黑眼镜的眼眶里,没错,是插进眼眶里,因为他的指尖已经没入黑眼镜的眉骨下方,吴邪看见黑眼镜的眉骨下边与一团污黑相连,仿佛那团黑是从黑眼镜的眼睛里生出来的。
黑眼镜额头全是汗水,脸部肌肉不自觉的抽搐,眉头紧皱,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长神仙的手慢慢撤了回去,他的指尖从黑眼镜眼眶里拔出来的时候真的有一团黑气从眼睛里跟了出来,那团黑气融进了长神仙的手里消失不见。吴邪不知道治好黑眼镜后长神仙还会不会再次长高,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太长了,哪怕再长一些,在这里吴邪也无法辨别。
长神仙让出了石阶,黑眼镜在身体恢复了自由的瞬间冲上了祭台。黑眼镜越过吴邪靠近解雨臣,他跪坐在祭台上,伸出手却不敢触碰解雨臣的身体,吴邪知道人在巨大的冲击下脑子里会一片空白,我们都一样,只是本能的明白自己要到解雨臣身边来,可是到了那个地方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却一无所知。就像吴邪当初懵懵懂懂的追在张起灵后边跑,吴邪不知道吴邪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吴邪能做什么,只是本能的害怕被留在原地。
黑眼镜身手把解雨臣的身体轻轻的翻过来,他非常小心,似乎怕弄疼解雨臣一样,吴邪知道从雷城回去的那这时间,黑眼镜一直对待解雨臣很小心,那时解雨臣遍体鳞伤,如今只有颈边一道伤口,却比以往来的都要重,这一刀割断了黑眼镜的灵魂,从今以后他只能带着破碎的灵魂和健康的身体在世间游荡了。
"花儿爷,起来了。"黑眼镜声音沙哑的说道。
他低头看着解雨臣衣服上的血迹,粉色的衬衫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显出斑驳的深红与浅粉,像梅花映进了西府海棠。
解雨臣没有动,呼吸心跳已经消失,身体冰冷,像是要吸走黑眼镜的全部温度。吴邪在旁边恍惚间手脚发软,几乎跪不住,一直手从后背撑住了吴邪的身体,吴邪勉强坐在祭台上,眼睛却开始模糊,吴邪抬手擦眼试图看清解雨臣的样子,却发现吴邪早已泪流满面,眼泪不断涌出来,怎么也擦不干。
长神仙的身体靠近我们,吴邪已经没有心思关注他了,那一刻吴邪甚至想,解雨臣一个人太寂寞了,吴邪这个发小也许可以留下陪他,但理智告诉吴邪过去许多年永远都是解雨臣给我们收尾,帮我们擦屁股,如今吴邪也该为他做些事情了。
长神仙的身体靠近我们,吴邪已经没有心思关注他了,那一刻吴邪甚至想,解雨臣一个人太寂寞了,吴邪这个发小也许可以留下陪他,但理智告诉吴邪过去许多年永远都是解雨臣给我们收尾,帮我们擦屁股,如今吴邪也该为他做些事情了。
突然,一只黑色的手横在了解雨臣身体上,吴邪顺着看过去,发现是长神仙在用手触摸解雨臣颈部的伤口,那瞬间吴邪感觉到了什么,吴邪的反应机能已经开始迟钝了,所以吴邪愣愣的没有说话,但黑眼镜明白了,他没有阻止长神仙,而是一只手抱住解雨臣,让解雨臣半躺在他怀里,另一只手按在解雨臣胸口贴近心脏的地方。
所有人屏息以待,整个山洞里只有风卷过的白噪音。恍然间吴邪看见黑眼镜的手开始发抖,长神仙收回手,神情悲悯,似是神明怜爱凡尘众生。
黑眼镜颤抖的说:"有心跳了。"
他得声音颤抖,喉咙不断痉挛,吴邪急忙身手去探解雨臣心跳,张起灵快吴邪一步去探解雨臣鼻息,王胖子也飞快的拉住解雨臣的手腕。缓慢的心跳,微弱的鼻息,沉缓的脉搏,它们一同出现在这具清瘦苍白的身体里。
吴邪一下卸了力气瘫在祭台上,王胖子嘴里嘟囔着如来佛祖齐天大圣圣母玛利亚耶稣基督地藏王菩萨保佑,天无绝人之路,回去就养猪,以后顿顿猪肝炖血肠给大花补血补铁效果好,争取三年抱俩......
吴邪看着舒了一口气的张起灵,听着王胖子从紧张到放松的絮絮叨叨感觉到我们又一次挺了过来。黑眼镜把解雨臣紧紧的抱在怀里,感受着那一点点复苏的生命力,那是黑眼镜如长夜搬的命运里的一豆灯火,明明灭灭,微弱却温暖,是他漫长生命中的火种。
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长神仙已经消失了,也许解雨臣的献祭让长神仙的能力到达了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但对于我们来说那都不重要了,短短几个小时,我们体会到的失而复得,大起大落,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发生了。
张起灵说我们得快点出去,吴邪知道解雨臣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尽快治疗,上边有解家的专业医疗团队,我们得快点给解雨臣输血,还要检查黑眼镜的眼睛。
王胖子帮黑眼镜把解雨臣背起来,张起灵拿出包里的绳子递过去,吴邪和王胖子把解雨臣捆在黑眼镜背上,这样待会往上爬的时候安全一些。
解雨臣安安静静的趴在黑眼镜背上,黑眼镜的黑色皮夹的一定又被血染透了,这一幕在雷城,在基辅大教堂外,在以往的无数次冒险中反复出现,黑眼镜稳稳的背着解雨臣,一如既往,他没再去管掉在地上的眼镜,我们向出口方向出发。
王胖子说,一家五口,整齐出发,快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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