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意气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宋·晏殊《浣溪沙》

姜品倚靠着窗棂，头低低的，目光顺着地上的月光，心思飘得很远。

她知道泽川谷里有鬼门的人，也知道谁是。

她没有戳穿，亦没有告知爹爹。

“还没到时候……”姜品呢喃。

姜邃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因此她从小就被当成小子养。

心性上，姜品较之坚韧许多。

在她六岁那年，她就被鬼门的人撸进鬼门。

想当年武林盟主联合众门派封印鬼门，泽川谷当仁不让成为看守鬼门第一要隘，她就这么跟着受到了牵连。

长乐的箫声里有陪伴，但那个陪伴之人似乎比故事的主人公还要孤独很多。

像个活了许久的老人。

姜品跟着入曲，转醒又一次怀疑长乐的年纪。

最后只能自顾自笑笑。

“又是有来头的人。”

如果千年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泽川谷该热闹起来才是真的。

眼前燃起熊熊烈火，长乐的内心起了波澜。

她如女童这般大的时候，还在一个梨园里苦练求生。

女童和她有一面之缘，那时长乐觉得女童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当日晚，后院起火，所有人都忙着救火，只有她和未央毅然选择逃跑。

就像未央问她的，逃去哪里？

她淡定说四海为家。

可刚走出门，女童就带人将她俩围了起来。

“放我们走，求求你。”长乐搞不清楚状况，只能下意识跪在地上求女童放过她们。

女童一看就是位贵人，怎会揪着两个无名小卒不放。

“放火的事情都做了，这次怎么就没有骨气靠自己的小聪明逃过去?”

长乐错愕。

她知道火是她放的！

未央显然是有些不耐烦的，“长乐，不若我们跟她拼个鱼死网破！今日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外面！”

女童轻蔑道：“那你死后我可得把尸体再扔回来才是。”

“你——”未央受到挑衅，挥手就是一拳。

只可惜她那些拳脚功夫登不上台面，长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女童放倒。

未央不服，可面前比她小了一半身高的小女孩儿就是三两下化开了她的拳头。

拳头自然是随便打出去的，女童却是有章有法，一派自然。

女童又开口说道：“你怎么不跟着一起上?”

长乐攥紧拳头，手上又湿又凉，她听到胸口心脏强烈的跳动，可还没到时候啊。

她本想着擒贼先擒王，看看未央能不能掣肘女童，起码让她有机可乘能一举拿下女童。但现在看来……

“我在想怎么才能杀了你。”长乐知道这是痴妄，索性开口面对女童。

“现在说出来你就没有机会杀了我了，毕竟我已经知道了。”

“是，但我不说出来就能杀了你吗？”

女童迟疑少顷，“似乎也是不能。”

长乐却是笑出了声，“你看，你说的是似乎，所以……说与不说，你都不能保证我能不能把你杀死。那我现在不杀了你，以后就没有机会杀了你吗？”

长乐眼里绽开血丝，女童望向她的目光却是满带轻佻。最后女童竟再次大笑出来。

“张口闭口离不开杀人，我们有仇吗？”尽管女童的身高不够压倒长乐，但她周身的气场已经压倒了长乐内心的气焰。

“没有仇为什么拦着我们！”

逼急的兔子会咬人，何况还是长乐这种野性尚存的。

“为什么不拦?”女童也不知道怎么正面回答长乐的话，只能反问她来挑逗她。

“！”长乐觉得女童不讲道理，但她有说不出有道理的话。

女童对长乐的表现很是满意，她微微抬手，示意手下人带走未央。

未央无力反抗着，拼尽全身力气又踹又咬，好似下一瞬就化身慷慨赴义的勇士。

“看好她。”女童临了望了未央一眼，随后目光再次回到长乐身上。

调教……

是该有自己的势力了。

女童微叹气，她上前按住长乐的肩膀。

手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吱声，可一个奶娃娃难为稍长一些的娃娃怎么看怎么喜感。

“不进去看看里面吗？”

长乐不懂女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咬着牙跟着她往里走。

如果人间有地狱，那就该是这梨园了吧。

她自问缘何入这里，历经磨难。

于是她在地狱里放了一把火，这火不会将地狱毁灭，却能放她逃窜。

“你把这磨人的地方烧了，连同里面的人。”女童的语气漫不经心，长乐却是血液沸腾了。

“你不害怕吗？”女童又问。

长乐沉默不言，只流了两行眼泪。

“倒是有一心想杀死的人。”又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这次长乐开口，哭着哭着就开始笑了，“他们不死，谁死！”最后的声音几近沙哑，像是连着血一起吐出来的。

人间的地狱，产自恶鬼纵横。

眼前散着浓烟，不时迸出火星来的废墟只是地狱最柔和的样子。

安静了，只有恶鬼安静才是真的安静了。地狱才真的不再是地狱，而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梨园。

“以后跟着我怎么样？”

“你那里不是地狱吗？”

女童没跟上长乐的逻辑，迟疑了一下才道：“只要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自然不是。同理，你没有本事，哪里不是地狱?”

长乐犹豫片刻，女童说的话没错，可……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有权有势。”她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我妹妹会这么样？”

“妹妹?”女童挑了下眉，一双大眼睛连着上面的蒲扇来回跳动。

“她自然和你一样，跟着我，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女童说着说着，自己先觉得拗口了。吃香喝辣还是不适合从她嘴里说出去。

她是觉得这话具有诱惑才抛出来的。

要是没有用，简直是有辱名声。

“我可以考虑。但我有个前提。”

女童腹诽，“哪里来的自信和我谈条件?”

尽管如此，她还是口头应下了。

“我有权利选择离开。”

“没问题！”她回答的果断，但她真的会吗？

跟着女童这么久了，长乐每每回忆，都在思考女童的意图。

其实她会杀掉她，

如果她不选择服从。

这个答案，从很早开始，长乐就心知肚明了。

千行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