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觉睡得并不算安稳,天刚亮黎唯唯就睁开了眼。她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玉儿,还记着我交给你的任务吗?”“记得...可是姐姐已经答应过小玉儿了呀,她不会丢下小玉儿一个人的。”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得很,认为约定就是约定,是不能违背的,但是显然她身边的男人并非也这么想。
“如果你唯儿姐姐骗了你这次,她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不怕吗?”
“姐姐对小玉儿那么好,她不会丢下小玉儿的。”
“大人有的时候会说一些谎话,目的就是为了暂时不让别人发现她想做什么,明白吗?”
“嗯....”好像明白了。
“看紧你姐姐。在我没回来之前,如果你发觉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哭给她看,你姐姐心软,会为你留下来的。”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的自信和把握已经快被那女人消磨光了。
“好!”身负重任的小丫头目光很坚定。她不会让姐姐走掉的!
“喂,你们两个什么时候那么亲近了?”黎睢唯一踏进西厢就发现装舒迟和小玉儿两个在一边喃咕着什么。他们什么时候有好到这个地步的?
“我在交代叫小玉儿照顾好你, 免得你没人管的时候就间出祸事来。”与口中的戏边不同,装舒迟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爱惜之情。
“呼,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到时候天高皇带远,你管都管不到我,”繁唯微嘴不理他,顺手寨起茶碗,“咕哪咕哪 ”地喝光了他刚倒好的茶。
“你回去拿什么了?”他发现她的呼吸有些小喘,看来那个东西的确很重要,不然她也不会在他要走前还这么着急地跑回意迟斋了。
“那个.....”.
“少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老夫人跟穆大夫都在前厅等您呢。”管家忽然插进来的传话打断了黎唯唯的解释。
“那就到前面再说吧。小玉儿,跟我一起去送少爷。”收拢好袖口里的东西,黎唯唯边大声咋呼着,边把裴舒迟给推出了西厢。
到了前厅,裴舒迟马上就被他娘拉到旁去说体已话了。黎唯唯的事情也只好先排在后面,等找到了机会再对他说。
“怎么,你们刚刚没有互诉衷肠过吗?”穆承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背后,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暖昧的问话。
为了打消老夫人的担忧,他早些时候就被老夫人拉去长谈了许久。现下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他也就没事找事的来跟黎唯难闲扯了。
“互不互诉衷肠干嘛要告诉你。”黎唯唯的目光胶着在裴舒迟的身上,懒得跟无聊的穆承谦八卦。
“不说便不说,女人真难懂。”
“女人要是真这么难懂,你在万花丛里还怎么能混得这么好?”黎唯唯凉凉地嘲讽穆承谦的滥情和博爱。
“我不与妇人争辩。”一个女人胜过十个男人难缠。
“那正好,我也不跟种猪沟通。”
她居然说他这个翩翩公子是种猪!穆承谦被她的夹枪带棍伤到了痛脚。同样的羞辱他在另一个女人那里也尝到过。
不过相较于穆承谦认为的羞辱,黎唯唯反倒是说得很顺口。谁叫他要跟黎向诺顶着同一张脸,还一样的多情。那她也就只好等同对待略。最最最重要的是,今天日子太特殊,她心情不好,不要来招惹她。
还好,穆承谦很识相。
“君子不与女人争,我不跟你争辩这些。 ”
“那你要争哪些?”黎难唯忽而有了跟他斗下去的兴致。
“裴舒迟不一定会死。”
本来还斗志高昂的黎唯唯听见这句话便倏然沉默了下来。
“我知道。”所以不用一直提醒她,她一直记得还有四成的概率存在。
“我是想告诉你,虽然我曾对你谈及要早作打算,但你也不必那么早就包袱款款的准备出走,我的医术还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他还是有很大的可能会站在你面前的。”
吊儿郎当的态度换成了正经严谨的的神色,黎唯唯适应不了这副样子的穆承谦。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黎唯唯的表现有些出乎穆承谦的意料,她似乎并不在乎他说的这些话。
“言尽于此,你不会不明白。”穆承谦决定不再多做解释,毕竟最后的决定还是在当局者的手上。
穆承谦走开不久,裴舒迟也得了空跟黎唯唯说话。他打发穆承谦先上了车,然后才将黎唯唯带至一旁。
“为我送别却跟别的男人在一旁谈天说笑,这样叫我怎么放心离府?”裴舒迟的不悦装得有些刻意。“不如带上你一起上路好了。”
“我不要!”话一出口,黎唯唯才发觉自己拒绝得太快了些。
“你那时不是想去吗?”裴舒迟微眯着黑眸靠近她。
“别靠过来啦,”黎唯唯稍稍将他推开一些,这可是大庭广众,她不想吓到别人。“你那时候不是也说过带着我很麻烦吗?我这样不是最好。”
“若我反悔了呢?”此一时彼一时。当时那样的回答是不想她多心,但现在他觉得带上她会比较令他安心。
“哪有人临时反悔的啊,现在收拾包袱也来不及了,你放心好了,我会等你回来的。”黎唯唯拍拍胸脯跟他保证。“或者, 你带上小玉儿吧,她都没去过离澜,小孩子也不用收拾什么的。”这样一来,她就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小玉儿要留下来陪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她一起去。 ”裴舒迟看穿了她的心思,生气于她的毫无留恋。
“那还是叫她陪着我吧,我一个人在兑宛城确实挺无聊的。”早点面对她食言的现实,不知道小玉儿会不会早一点原谅她。黎唯唯的心里又愧疚了一些,她最不希望伤害的人就是小玉儿了。
裴舒迟锁住她飘忽的眼神,定定的看进她的眼底,在她的躲闪的目光中,他看到了自己深埋起来的不安。
“你会在这里等我吧?”他用上了疑问的语气,但是黎唯唯却没有注意到。
“会!当然会!”黎唯唯对着他露出了笑容,那灿烂的笑容都笑弯了她的眼睛。
“我等你回来。”
车夫扬起手中的马鞭,在空气里挥出清脆的声响,伴着“哒哒”的马蹄声,马车驶离了裴府的正门。
黎唯睢注视着马车的前进,直到它拐进了街口,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连再见都不用说了,就这样分开吧。
“我以为你会带上她的。”
摇晃的马车里,裴舒迟默着声不说话。
“啧啧,以你的手段还怕强迫不来她么?找我要点药,直接迷昏她带走不是难事。”穆承谦说得裴舒迟像个只懂得用下流手段对付女人的恶人。
“或者给你点强力的合欢散,吃干净了带走会更省事些,我还有和女人怀身孕时症状相同的毒药,骗她来正合适。”
“再不行也可以用我从异族那里得来的“蛊”,养一只在她肚子里不怕她不千依百顺。现在返回去下蛊还来得及,不过得等它长大一些.....”
“闭嘴。”裴舒迟终于受不了穆承谦在他耳边说的那些烂到透顶了的馊主意。“这么有用的法子你为何不种一只给那沐晟都主,叫她还你自由之身呢?”
“一事归一事,我现在说的是你和难难,何必奉拉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对这个由他引起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我劝你考虑如何尽最大可能的医治好我会比较实在一些。 ”
“呿,两个都是闷骚性子,一样都不识趣。”穆承谦索性合上嘴皮子,闭目思考起问题,这两个麻烦人之间的纠缠,早已经比他初见到他们时,来得更深更难解了。想要白发齐眉,靠他是没用了。
黎唯唯和小玉儿说说笑笑地回到了意迟斋,她答应小玉儿裴舒迟不在府里头就要多陪她出去玩。就拿这几天当做给小玉儿最后的补偿,好好陪她疯玩一场吧。
“姐姐晚上都和小玉儿一起睡好吗?”小玉儿满脸的期待,让黎唯唯不忍心拒绝她。
“好吧, 那姐姐以后都跟小玉儿一起睡咯”
“真好!”小五儿开心地圆跳起来,这样,相如就不能往地睡着的时候送跑了。她一定要看好姐姻,直到少爷回来为止、“姐姐要跟小玉儿一起睡,那小玉儿得先把屋子收拾好!”
“欸....”黎唯唯还有话要说,但是小玉儿因为怕她会反悔,很快便跑没了踪影。
一起睡也不一 定要在西厢啊,傻丫头。黎唯唯摇头失笑。
她低头从袖子里摸出一道平安符,小心的摩挲着上面的经文。她忘记要把这个交给裴舒迟了。是天意么?黎唯唯胡思乱想着。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全凭老天了。给她一个明示吧。
混的日子总比般的时间过得要快 上许多。很快就到了端月初十的这一天。
“舒服呀,”黎唯唯在湖边的草地上打了个滚, 又打了个滚。
她敢这么大胆的原因是因为自从老夫人得知她没有身孕以后就不再多搭理她了,再加上她特地选在了假山旁的草坪,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她也就无拘无束了起来。
她仰躺着望天,觉得心里很宁静。最后一个白天了,她只想这么安静地渡过。
“嗨,雁子!”黎唯唯伸出手向天上飞过的大雁打了声响亮的招呼。天蓝得很美,连带着黎唯唯的心里也是一片湛蓝湛蓝的。
不知道雪莲开花了没有,希望穆承谦能顺利治好他吧。然后叫他娘给他找个好老婆,再生几个小豆丁,一辈子平安幸福地过下去.....
“姐姐,”
黎唯唯听到了小玉儿在叫她,也只有她会知道到这里来找她了。
“我在这儿呢。”黎唯唯从草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到了小玉儿能看到她的显眼位置。
“姐姐。”小玉儿看见她,开心地朝她跑了过来。
“怎么啦?”
“管家爷爷叫我来找你,他说老夫人找你去她房里呢。”
老夫人找她?黎唯唯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总不会丢个男人给她,叫她借腹生子吧? !噫,黎唯唯一阵恶寒。
人还没进到老夫人的屋子里,黎唯难就听到了里面吵嚷的哭声.那声音...是老夫人的!出了什么事情吗?黎唯唯大跨步地奔进了屋里。
“老夫人,怎么了?”难道是裴舒迟出事了?黎唯唯的心因为这个念头而沉了下去。
“唯唯啊,! ”老夫人哭得有些上不来气,旁边的丫环们只好搀着她坐下。
“是穆大夫差人加急送来了书信,说少爷...快不成了。”
“胡说!什么叫不成了,迟儿会好起来的!”
“奴婢有错,是奴婢嘴笨,少爷他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老夫人您别急坏了身子啊。”帮忙解释的青竹丫头见老夫人又急了起来,连忙给她斟热茶顺气。
不成....怎么会?
黎唯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她怔怔的站在原地。
到底是什么不成了,手术失败了吗?怎么会,穆小子不是说过他有很大的把握会医好他吗?那为什么还会有这封信回来,裴舒迟到底怎么样了?
“信呢, 信上还说了些什么?”黎唯唯急急地向青竹询问,焦急的音量像是吼出了全部的力气。“说啊, 信上还讲了些什么? !”
“信、信上说,少爷等不到药引子就发病了,所以穆大夫只能先拖着少爷的病,叫老夫人去见少爷.....”青竹最后几个字不敢太大声,只能含糊在嘴里,但是黎唯唯却听清了。
她说,“送少爷...最后一程。”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意迟斋的卧房,门窗紧闭,屋内光线昏暗。
黎唯唯躺在床上,手里头握着的,是那道没有送出去的平安符。
他等不到雪莲开花了,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明示吗?
黎唯唯蜷起发冷的身子,握紧手中的平安符,搁到了胸口前。
请保佑他活下来,只要他活下来就可以了,他真的努力了很久啊,别在最后关头开他的玩笑,请让他活下去,拜托。
一遍遍地重复着让裴舒迟活下去的请求,等到夜色深沉的时候黎唯唯依旧清醒着。
屋外传来更鼓的声音。“梆--- 梆——梆——”
三更了。
听到这更声,黎唯唯忽地坐了起来。她撩开床幔,摸索着穿上了鞋子。一打开房门,就朝着西厢奔去。
她不能睡在意迟斋,如果睡着了她就再也回不来了。老夫人已经带着管家和贴身丫头出发去离澜了,裴舒迟的生死还未卜,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都走不了。她要等他回来,看他再带着温柔的笑唤她一声“唯儿”,她想留在他的身边。
抱膝坐在原先穆承谦住的厢房内,黎唯唯的眼睛始终盯着窗外。夜空中一片漆黑,连颗星子都没有。周遭的世界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
当她奔到小玉儿房外的时候才发觉夜色已深了,她这副惊慌样子一定会吓到小玉儿的。她只需要一个可以供她窝一晚的地方,只要不是意迟斋,随便哪都可以。而正好穆承谦的厢房还是空着的。
空荡荡的房间内,黎唯唯穿着单薄的衣裳在角落里瑟瑟地发抖。随着穆承谦的离开,下人们就重新整理过了屋子,被子枕头等寝具也早就被撤了下去,所以黎唯唯只能靠着身上的衣服来给她取暖了。
不过冷就冷吧,冷一点她才不会睡着。
天呐天,请你快点亮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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