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以为瞒我瞒的挺好,还当我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吗?”
李绦看着杯子上面环绕的雾气,茶片的茗香确实让他消了些怒气。
李斯干不是本地人,家里世代务农,九十年代初期农民家庭供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第一年的落榜,让李绦的爷爷对李斯干失了望,家庭又不富裕,当时去学一门技术投资少,回报高。能考上大学的人都被称为“天之骄子”。他爷爷不觉得自己祖坟上冒了青烟,便一心想让李斯干去技校好好学门手艺。
李斯干不服气,倔脾气。跟他爹争执不下,每次一提到复读,老李家就像炸开了锅,房顶都盖不住。憋着一口气拎包就离开了家乡,临走前,他娘往包里偷偷塞了五十块钱。
刚到新城,五十块钱连学费都不够。那段时间,李斯干就住在大桥底下,后来到一小饭馆里打杂,老板人好,一个月一百五,知道他没地方住后就给他包吃包住,不过每个月要扣掉三十。饭馆主要晚上六点后才忙起来,但要一直忙到凌晨一两点。门口摆大排档,折叠桌子都油腻腻的,每天擦得再勤也还是粘手,打杂,传菜,李斯干什么都干。见他勤快,老板也欢喜。
为了跨过高考的窄门,有时披星戴月,有时风雨兼程。但胸口憋了口气,什么都吞没不了他。
谁知第二年高考又出了意外,考场邻桌是隔壁班同学,考试前苦苦求他让他考试时给瞥一眼就成,李斯干心软。想着只是给人看一眼,没成想两人都被算作作弊。又失败了。
“你爸也太倒霉了吧。”
听到这里,周闻深丧气的直捶沙发。另一手中茶水直晃,洒出一些在地板上。张常安用纸擦完,还跺了周闻深一脚。
李绦抿了口茶,继续说。
李斯干还不放弃,咬咬牙参加了第三次高考。终于让他考上了警校,再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林颂,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互相很合适,便结了婚。这十几年来,虽然日子平淡,却也幸福和睦。直到有天赵冉出现,李斯干见到她,如大浪远来,初见微澜,至岸方崩石裂云,有石破天惊之感。
李斯干回家渐渐回的晚了,走得也早。李绦因为升初三学习紧张,并没有察觉到父亲的变化。直到有个周末,约了好友一起打球,累的精疲力竭,回家就进房间睡着了。也没开灯。
被门外父母的争吵惊醒,李绦趴在房门后,听的不是很真切。只母亲的一句话。
“离婚吧。”
黑暗中李绦抱着球蜷缩着蹲下来,很久后,他红了眼眶,却没有眼泪掉下来,因为李斯干曾经拍着他的肩膀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他在原地窝了一夜,第二天被林颂发现,也只是伸伸懒腰对妈妈笑笑说昨天打球太累睡着了。林颂见儿子睡眼惺忪,并没有起疑。少年还未完全长成个子,单薄的身体看得她一阵心疼。
从那以后,李绦会留心父母的事情。表面上李斯干和林颂还和过去没什么差别,但他在放学的时候见到过赵冉,可能过去也见过,不过自从心里藏了事儿之后,对周遭出现的陌生事物敏感起来。赵冉跟踪过他四次,每次都是在他放学回家的路上。
赵冉没出现时,李绦还觉得父母家只是正常夫妻吵架。自己偷偷去网吧替人打比赛攒钱,买了礼物署上父亲的名字送给林颂;又或者悄悄做完家务,告诉林颂那是他爸爸做的等等。少年人能想到的让父母感情重修旧好的方法,他都试过,有段时间确实林颂看李斯干的眼神都暖切了许多。
可就在他以为事情好转,自己的家还是过去那个温暖的港湾时,在父母卧室抽屉里发现了两个绿皮本,本来准备藏在抽屉里的写满了甜蜜情话的卡片掉在地上,飘落的无声无息。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十几年从来都没有吵过架拌过嘴,是哪里不好,这个家哪里不好,他们要分开,是我不够懂事吗?那我再懂事一点好不好,不要走,不要散。”
逐渐的,少年哽咽了,无助,迷茫,悲伤,包裹着他,他无处逃,逃不掉。
周闻深虽于李绦相识,却也不知道他这一段,一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张常安还保持着冷静。她放下茶杯,看清楚了李绦手上胎记,是左手,此时颜色极浅,只比嘴唇的淡粉色深不了多少。
“你之前的意思是张长安也不知道这件事,那为什么电脑里有这么多照片?”
李绦依旧哽咽着说不知道。
线索又断了,张常安失落的准备去把凉透的茶水换掉。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用手捂住脸的男孩,还是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你会不会拍照,或者,有没有做过摄影师的兼职。”
听了这话,李绦怔了一下。其实看到电脑桌面的时候他就有些慌张,不过这件事都被知道了,那拍照的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会拍,不是兼职,只是在学校宣传部工作,有宣传任务的时候,帮忙拍拍照。”
他停顿了一下
“刚才电脑桌面,就是我拍的。”
说罢,少年抹去泪水,眼神坚定且清澈的望着张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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