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天意让我此生不得与你相守,则不必再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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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的尸身开始腐坏了。
熬过了隆冬,却终究还是敌不过盛夏的毒辣,哪怕被万年不化的寒冰包裹,她的四肢乃至躯干上都已经出现了灰褐色的斑。平一指说,这具身体怕是彻底坏掉了。
看着盈盈的尸体渐渐腐坏,令狐冲心里谈不上悲痛或者惊讶,一脸平静地听着平一指宣告她的死亡,他的情绪已经无法再掀起任何波澜了。
将盈盈的尸身与心脏一同葬在冰湖里,在这里,她的母亲同样长眠于此。令狐冲想,比起清冷得一个人都没有的绿竹巷,盈盈或许更愿意和她的母亲待在一起。
平一指已经不想再留在冰湖了。
教主两度在他手里丢了性命,就算令狐冲不找他麻烦,他自己心里也觉得愧对他二人。更何况第二次换心时,教主固执地依然没有喝下那碗麻沸散。
她说,自己留在这世上的时间所剩不多,与其在浑浑噩噩中渡过,倒不如醒着面对。平一指知道,她是舍不得令狐冲。可她哪里想得到,亲眼看着她忍受剧痛,令狐冲也是如凌迟一般。
离开冰湖这天,平一指再三回头望向那处洞穴,却始终不见任何人出来。令狐冲如今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山洞里陪她,尤其安葬了圣姑之后,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知道,令狐公子是在害怕,怕也会在教主身上看到同样的尸斑。只要‘死去’的迹象一日没有出现,他就还能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可是令狐公子,教主的心脏已经不跳了。
平一指无法对这个可怜人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于是只能选择默默离开。
立在冰湖对岸,平一指望着山洞的方向,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无法为他们做。”
转身离开之际,寒风送来了一声极轻地,犹如虚幻的叹息。
“谢谢。”
平一指怔了怔,最终只是苦笑着摇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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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梳在漆黑的长发间上下梳理,令狐冲的表情十分专注。手指穿过齐腰的长发,顺滑的感觉让他的指尖流连忘返。
取过一旁的发带为她束上,看着眼前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令狐冲的唇动了动,轻声说道:“我还是喜欢你做董方伯的时候,没有烦恼,没有顾虑,更没有那么多恩怨情仇。”蹙眉想了想,却又笑了,“非要说的话,你女儿身的装扮倒是最合我心意,可惜我手笨,梳不来那样精致的发髻。”说着,又瞅了瞅她,“你若非要嫌弃的话,就自己来梳。”
如独角戏般,每一句话落下,回应他的都只有荡得空洞的回音。可令狐冲并不在意,依旧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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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为她净身已成了他的习惯,从她第一次沉睡开始,直到如今。
采春日盛放的杏花与酒调制成汁,再盛于密罐中封存在山洞,可保一冬不坏。净身时用干净的娟布沾一点轻轻擦拭,能让东方的肌肤白里透红看上去鲜活依旧。
这是令狐冲无意中发现的,效果虽只得那么一瞬,但只怕无人能体会这一瞬间的粉红对令狐冲来说意味着什么。
痴痴地望着眼前俏脸微红的东方不败,令狐冲轻声问道:“我在杏树下埋了几壶酒,你何时起来陪我喝上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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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不许我再跟你生活,则世上不必有我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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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逼人的山洞中空无一人,就连那张寒冰床也只是寂寞地摆在那里。一把木梳断成两截,被无情丢在了地上,完好的梳齿上缠绕着一缕漆黑的长发。
山洞外已是暖阳渐露的初春时分,可这清冷的洞穴却依旧裹在隆冬里寸步难行。哪怕冰湖迎来了难得一见的阳光,竟也无法照进这里一分一毫。
犹如被世人遗忘的黑木崖,这里也是被冰湖遗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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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的寝殿内,令狐冲笨手笨脚地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手握一支眉笔,微微抖动的笔尖怎么也画不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心里一气,便‘啪’一声将眉笔丢得老远。
“以前看小师妹和盈盈都画得轻巧,到了我手里,怎比握剑还难?”
不知为何悲从中来,令狐冲久久地望着东方的脸,静默之中,却又擅自高兴起来。“你喜欢的杏花开得很漂亮,让我帮你梳妆好,我们去林子里坐一坐。”复又拿了支眉笔仔细勾画起来,他喃喃地如自言自语道:“就像之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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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满地雪白花瓣的杏树林里,葱郁的枝叶间已能瞅见可人的青色小果,不断有挖掘的声音自林中传来。
从土坑里捧起一壶酒,令狐冲吹了吹上面的尘土,这才坐到一旁的杏树下。接过东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令狐冲单手撕开酒封,一股酒香顿时扑面而来。
“好香。”忍不住喝了一口,虽然时日尚短,但味道依旧不错。
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人,令狐冲问:“这么好的酒,你就不想尝几口吗?”
依旧无人应答。
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看着已经青黑的指尖,令狐冲不再言语,只又仰头猛灌几口。
也不知是不是太长时间不沾酒的缘故,几壶下肚之后,令狐冲觉得有些晕眩。扯了扯唇,索性搂着她的身子就这样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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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五乳峰下有片茂密的松树林,四季常青。在林子里信步而走,温暖的阳光透过枝桠间的缝隙洒落下来,让人心里再装不下一点阴霾,浑身上下也都变得格外舒坦。
令狐冲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他无论何时回头,都能看到东方一脸微笑地在他身边与他一道漫步林间。她精致的侧颜以及绝美的笑容是他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腻的最美的风景。令狐冲想,她的笑便是这世上最香醇的酒,只看一眼就能让人醉上一生。
“老瞅我做什么?”
嬉笑着,“因为你好看。”
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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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长眼的虫子妄图接近东方的身子,抬手挥开,可对方却此起彼伏,一只落下,又有更多爬了上来。以掌风通通扫落,几番来回之后,令狐冲躁性大发,拔剑便是‘唰唰’几下,只见虫尸如落雨般纷纷掉落下来,‘刺啦’一声,东方身上的衣衫也被强大的剑气割开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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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每日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看着你都是一种幸福。”
“我以前也不知道,你竟是这般油嘴滑舌之人。”
“苍天可鉴,我句句肺腑。”
“也句句肉麻。”
“东方。”
“干嘛?”
“东方。”
“干嘛啦?”
“噗,我就想瞧瞧你生气的样子。”
“……闲得慌就去劈柴。”
“后院都快堆满了。”
“可我今天想用新柴。”
“得令!为夫去去就回!”
“不害臊。”
“对了,你说过东方不败已经死了,那你可想好了自己今后叫什么?”
“叫什么?”
“我刚刚想到一个。”
“说来听听。”
“令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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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永远不会愈合只会越来越溃烂的伤口终归还是让令狐冲崩溃了。
跪在她身前,以头抵地的令狐冲疯了般放声狂叫,十指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双脚在地上一通胡乱地蹬,身周有看不见的劲风拉扯着他的衣衫,‘呼啦啦’地响,却远不如他直破云霄的撕喊来得震撼。
身前的东方不败依旧静静躺着,破开的衣衫下,已经溃烂的剑伤触目惊心,干涸的暗红色血液已经流不出来了,只能附着在伤口上,吸引着某些蠕动的依旧鲜活的虫子。
四泄的真气如有形之物以令狐冲为中心猛地荡开,距中心最近的杏树首当其冲被拦腰斩断,齐刷刷地向外倒下,不过一瞬功夫,整片杏树林便秃了偌大一个圈出来。
仰天栽倒在地,令狐冲侧头望着身旁的东方,枯黑的眼中已经失去了光芒。
四散的真气停歇之后,被卷上半空的枯叶、残花又重新飘落下来,一片片,一叶叶,盖在了十指交握的两人身上,如一张残旧的棉被,印着她生前最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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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非要跟“”你同姓?”
“因为你是我令狐家的人。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
“你越来越霸道了。”
“用来治你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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