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番手忙脚乱后,终于将人安顿好了,此刻,她们方才有闲暇擦拭额间汗水,对着高文心询问缘由。
“寒毒发作罢了。”
寒毒发作?
罢了?
听着高文心漫不经心的话语,有人忍耐不住便要发火,其他人见状,连忙将她拦下。
随后,另一脾气温和的女子走上前。
“公主出门之前还是好好的,缘何出门一趟,便寒毒发作了?”
“可是不小心,误食了什么寒凉之物?”
高文心淡淡道:“她吃了九寒散,还有,不是误食。”
“今日参加燕洵世子的宴会时,也不知是何人,向宇文玥的酒中下了九寒散,借宇文玥迟来的借口,要他罚酒。”
“宇文玥生疑,不肯饮酒,那些公子哥们便起哄,要效仿石崇敬酒,不饮则杀美人,阿卿不忍无辜者受牵连,便代替了宇文玥,饮了那杯毒酒。”
高文心说着眼眶泛红,含着哭腔抱怨道:“她明知酒里有九寒散。”
“我能有什么办法。”
其他人听到此处,皆是沉默了。
片刻后,一女生低低响起,“果然,是阿卿会做出来的事。”
另一女声附和道:“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里,会如此珍视生命的,也只有她了。”
“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好。”
一丰姿娉婷,蓝衣闺秀打扮的女子迈步走进了房间内。
“赵姑娘。”
沈南歌身旁围坐女子连忙起身,欲要行礼。
“姐妹们唤我瑟瑟便好。”
赵瑟瑟快步上前,扶起诸位女子,温和道:“阿卿素来不喜这等繁复礼数,姐妹们寻常待我便好,莫要惹了阿卿不快。”
赵瑟瑟坐在床边,伸手抚了抚沈南歌脸颊,“阿卿天性温柔纯善,待人温和。”
“可我倒希望她能自私冷漠一些,明哲保身,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可是,那时的瑟瑟不是很希望,有人可以帮助你么?”沈南歌缓缓睁开眼,想要坐起来。
赵瑟瑟见状,连忙伸手按住她,“你身体虚弱,就不要乱动了。”
沈南歌扶额无奈,“有客来访,主人家却衣衫不整,卧于床榻,太失礼了。”
赵瑟瑟皱眉,故作委屈道:“我将阿卿视作挚友,阿卿待我竟这般疏远!”
沈南歌连连摇头,笑道:“我只是希望,在瑟瑟眼中,我永远是最好看的模样。”
“阿卿在我眼中,一直是最好看的模样。”
“而且,阿卿也曾见过我更加狼狈的模样不是么?”
“如今得见阿卿如此,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瑟瑟转而端起桌上的碗,拿起瓷勺,舀起一勺热汤,吹凉之后,喂到她的嘴边。
沈南歌也不迟疑,张口咽下。
两人就这么一个喂,一个吃,很快,一碗热汤就吃完了。
“还喝么?”
沈南歌摇摇头,“有点困。”
“那阿卿就先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过来探望。”
赵瑟瑟拉了拉沈南歌身上盖着的被子,柔声道。
-
她与她的初见,总结来说,不过一句话:她于绝望深渊中,恍然窥见神明。
细细说来,虽然颇为复杂,于她却是记忆犹新,恍如昨日。
她本为赵氏嫡女,长安五俊赵西风亲妹,自小便被千娇百宠着长大,品性自也骄纵极了。
犯错之后,她因被关禁闭,心中不愤,便收拾起了行囊,离家出走了。
出逃片刻,她便被士兵视为逃奴,抓了起来,她拼命证明自己的身份,却始终无法取信于人。
赵瑟瑟讽刺一笑。
哪里是证据不够充分,那些人分明是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见自己言行骄纵,怕自己回府后报复,强行给自己定罪罢了。
不然,他们大可带自己前往赵府询问,又何需打断自己的双腿,甚至,还欲要挖下自己的眼睛,割断自己的舌头。
而正是自己走投无路之际,她遇到了她。
那时,九公主尚未有自己的公主府,自己便与其他奴隶一同被安置在郊外的一座庄子,还请了医师医治双腿。
若非如此,纵使他朝得救,她怕是也将不良于行。
彼时,九公主并不知自己的身份。
可她却会在自己夜夜噩梦之时,柔声安慰自己,给自己讲故事,陪自己同睡。
她的存在,令自己童年的幼小世界在被黑暗笼罩之前,长明了一盏温暖的灯。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她是这世界唯一的美好。
如果她喜欢这个世界。
她愿意为了她,热爱世界。
“小姐。”
侍女近前躬身道:“您之前让奴婢找的,那个名为晓枫的女子,奴婢已经找到了。”
赵瑟瑟垂眸。
——赵瑟瑟?你叫赵瑟瑟?
——这个名字,有哪里不好么?
——没有,很好听啊!就是,我觉得吧,叫瑟瑟这个名字,应该是一位身着蓝衣,如月亮一般,温柔痴心的姑娘。
——瑟瑟一定,会变成阿卿喜欢的模样。
——倒是不必,我就是开个玩笑。
——如果,如果瑟瑟将来成为了‘月亮’,阿卿可以成为瑟瑟的太阳么?
——太阳?我哪里是什么太阳,太阳应该是小枫……
——小枫?是谁!
——唔,我就随便说了一个名字,不过,我觉得相比太阳,我更想做瑟瑟的星星。环绕着月亮,帮助月亮散发出更皎洁明亮的光芒,照亮旅人的归途。
“小枫!”
赵瑟瑟呢喃道,声音中带着彻骨的冰冷,“她跟阿卿有什么关系!”
侍女抖了抖,颤声道:“那女子名为宋晓枫,乃是大梁一商人之女,随父亲来此走商,两年前,在公主殿下遭遇流氓时,那女子机缘巧合下,帮助了公主殿下。”
太阳?
赵瑟瑟死死捏着手中锦帕,声音冰冷道:“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能出现在阿卿面前。”
“做的小心些,不要让阿卿知道。”
“是。”
侍女躬身退去。
-
“任何人,都不配成为她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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