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庶女青歌

一夜初雪北风寒，哪堪糟粕卷珠帘。

孟青歌望着窗外那片白茫茫暗自感叹，多少年没有看到如此美丽的雪景了？

还是天然无污染的环境好啊，什么都是最新鲜，最纯正的。

窗外不大的院子里栽着几株矮松，听说是她那便宜“父亲”，早年亲手为原主生母栽种的。

此时，被厚厚的积雪压着，它们的躯干，都好像弯了几分。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只是碍于庶女的身份，她从来都没有踏出过这个院落。

即便是挑选四侍的时候，也是韩嬷嬷把人领来，在外厅进行的。

用抱琴那句话说，她真是最规矩的淑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每次被四个丫头拿这说事儿，孟青歌总是淡然一笑，不做什么解释。

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自己的主子不出院落，是因为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豪门内宅那些脏事儿，她们入府这几个月，可是真正领教过的。

“姑娘，外边现在可热闹了！”出去买丝线的鸣琴走进来，把东西放在一边，捧起手炉回温。

“好多学子堵在衙门口，让官老爷给他们一个说法。那些衙役不敢对读书人动手，只能在那好言相劝，却丝毫作用都没有。”

孟青歌放下手里的书册，懒散的歪在靠枕上，随手紧了紧小被：“新皇登基不足一年，如今正是朝政不稳的时候，这些手底下的人，自然要小心一些了。”

知画把绘好的小样儿递给孟青歌，又把鸣琴扔下的丝线归置好：“就是苦了三老爷，身为云阳学宫的掌事，本该顺风顺水的，却被牵扯进考题泄露的案子里。”

知书在一旁练字，柔弱之中带着淡淡的刚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三老爷只是学宫掌事，又不是出题之人，也与出题之人没什么牵扯。”

抱琴神秘一笑，贼贼的说道：“三老爷已经脱罪了，刚刚我去领月利的时候，那边都传开了。”

孟青歌一脸平淡，好像和自己没有丝毫的关联：“小路子回来了没有？两位少爷那边可有什么交代？”

自从听说了考题泄露这件事之后，孟青歌就急忙派人去云阳学宫递话，让两个在那里就读的“兄弟”休沐别回家，安生的等到风波平息。

为了让他们在那边好过一些，她还让人多送了银两和一应用度。

“早就回来了。”抱琴回道：“那会儿姑娘在小憩，就回了姨娘，说两位少爷原本就是这个打算，也叫咱们在家里别担心。”

孟青歌点头，暗道那两个小子还算懂事。

“青歌”

正在主仆闲聊的时候，云氏从外边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贴身丫鬟梅香。

梅香手里托着一个礼盘，上边摆放着粉色的衣服，和一只银簪子并一对镯子。

“娘亲，这是？”

云氏在抱琴的搀扶下落座，示意梅香把东西放下：“这是你祖母派人送来的。”

“大长公主府刚刚派人下了请帖，要广邀京都五品以上官员府上的夫人小姐，明日一起到迎春苑赏梅观雪。”

迎春苑是上一代皇帝赐下的，大长公主每年初雪之后，都会邀人去赏梅观雪。

只不过，邀请的都是三品以上，各府的夫人和嫡出小姐。

这次弄这么大动静，说不定有什么阴谋算计在里边呢。

“娘亲，您是知道的，我并不想掺和这些。”

梅香见主子不说话，一脸愤愤的说道：“姨娘也是这么和桂嬷嬷说的，那桂嬷嬷却冷冷的训了姨娘一顿，就连夫人身边的琼嬷嬷，也打了姨娘一巴掌呢。”

“梅香！”

孟青歌听梅香所言，眉头微皱，她毕竟不是原主，和云氏之间的感情不深。可也在初来之时，受了对方不少的照顾。

再加上这一年多来的相处，自然是有感情在里边的。

因为自己的事，让对方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微微想了想：“她们是不是还说，我能去参加皇室组织的聚会，是天大的福分，指不定就被哪家夫人看中，嫁个高官庶子为正妻？”

梅香怪异的看着孟青歌，心说还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的？”

孟青歌冷哼一声，阴沉的说道：“姨母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吗？就算是做了正妻，也要为他孟家耗干心血。”

云家世代书香，在文人之中颇具威望。孟家当年就是看中了这点，又不想云氏姐妹入府掌权，才设计了碧湖游船一事。

二人因为名节受损，一个入府做了妾室，一个嫁给了庶子三爷。虽然是个正妻，却也只能被嫡出一脉压榨。

如今，竟然把这种手段用在了她的身上，真是好大的胆子。

既然之前的谋划被打乱，那她也不需要在处处推让，熬等及笄了。

“抱琴，去把广袖流仙裙，迎春图，还有你们自己的家伙事儿送到姨母那边去，明日咱们和她一辆车子出行。”

也亏了没有分家，二房和三房占了“国公府”的光，这次也是可以去迎春苑逛逛。

要不然，孟青歌那些宝贝可就要早早曝光了。

“是！”

不要说那价值连城的迎春图了，就是那件广袖流仙裙，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看来，主子这是要发威了啊。

“青歌，你可不能胡来啊。”云氏也猜到了女儿的打算，急忙劝慰：“损了府上的面子，先不说你祖母和父亲会发难，就是你自己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青歌淡淡一笑，却没有在意：“放心吧，我的名声不会受损的。至于说国公府吗？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准备的。”

入夜时分，又微微飘了几许白雪，天不亮就停了。

等阖府收拾好，准备出发的时候，已经是红日偏高了。

孟青歌穿戴着昨日送来的衣饰，在四侍的陪伴下，给老夫人，以及各房长辈行礼之后，就和姨母三夫人入了最后一辆马车。

主仆落座，三夫人也和妹妹一样，微微劝了一番。见孟青歌不改初衷，也只能暗暗祈祷不要出什么大事才好。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车轮一路碾压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伴着街道两旁店面的吆喝声，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又听外边有门子唱道：“镇国公府众位夫人小姐到。”

孟青歌便和姨母下了车，紧走几步去给长辈行礼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竟然开线了，手上的一对青玉镯子也断了。

昨日收下的三样物件，也只有头上那支银簪子，还算完好的插在头上。

抱琴急忙上前掩护，帮主子挡住开线的地方。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孟青歌惊叫，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告罪：“祖母，都是孙女粗心，昨天接了衣饰，也没有试穿检查一下。”

老夫人薛氏这会儿满脸阴沉，见孟青歌这么说，更是怒火中烧。

什么叫接了衣饰？什么叫没有试穿检查。合着是老身拼着国公府的名声不要，去害你一个庶女？

“您别生气，孙女出门也带了几身替换的衣服，这就去更换，这就去更换。”

说着，也不理会老夫人什么表情，急忙带着四侍向马车走去。

回到马车里，孟青歌一改刚才那副惊恐表情，冷漠的对四侍说道：“你们也快点收拾自己，发髻最后在弄。”

五人一阵手忙脚乱，终于拾掇齐备了。

抱琴一身青色莲花装，捧着一个礼盒向车外走去：“姑娘，奴婢给您搭手。”

鸣琴抱着一架古琴，知书知画各自捧着一尊香炉，也一身青色莲花装紧随其后。

等四人下了车，孟青歌才轻起车帘，与在一旁看护的姨母点头示意，便跳了下来。

广袖流仙裙随风轻浮，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出淡淡银辉。

富贵元宝髻高高隆起，只用一根流珠钗妆点，显得简约大气。

而她本人眉目轻垂，薄唇微扣，举手投足间，富贵宛似天成。

而刚刚那一跳，更是好似九天仙女落凡尘，惊艳绝伦。

若不是因为隆冬，里衣穿的特别厚，或许会更美吧。

“好美”

刚刚下车的一众贵妇小姐，见孟青歌主仆的装扮，不自觉的说出了这么两个字。

三夫人见五个丫头美艳绝伦，也是喜欢的很：“你祖母她们已经进去了，让咱们自行安排。”

孟青歌淡淡一笑，为寒冬带来了一丝温暖：“无妨，咱们也进去吧。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呢。”

几人来到门口，门子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在通报一次，见抱琴把礼盒送上，只能随着礼单唱道：“国公府四小姐送幻绣技法迎春图一副。”

“幻绣？”

一众贵妇小姐又是一愣，她们大部分虽然不是刺绣高手，却也知道刺绣技法有多少种。

这幻绣，又是什么技法？

孟青歌她们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在四侍的簇拥下，缓缓走进迎春苑。

苑内青松林立，绿竹丛生，就算是遍地白雪，也遮掩不住它们本来的颜色。

“啊，好美”

一众贵妇小姐正在相互攀谈，突然被一道惊叹扰了，不自觉的看向那声音传来之地。

见那惊叫的小姐看向迎春苑的入口，也顺着看了过去。

“真美。”

“这是哪家的千金，竟然这么惊世。”

“就是她身边的四个丫头，也不比贵府小姐差了。你看那姿态，你看那神韵，我的天啊。”

“诶，那不是国公府的三夫人吗？”

在一众惊叹中，孟青歌几人从容不迫，自顾自的向一旁空着的亭子走去。

在经过人群时，还不忘向一众贵妇小姐点头示意。

亭子不大，只是为了做个装饰。四周用横木栏杆隔断，可做简凳来用。

亭子中央摆放着一尊圆形石桌，周围配了四个小石凳。

眼下隆冬，坐在石凳上肯定不舒服，孟青歌和三夫人就靠坐在了横木简凳上。

抱琴把古琴放在了石桌上，侧目看向外边的假山碧湖：“姑娘，在这种地方，最适合弹琴了。”

孟青歌笑了笑，却没有应下：“咱们好歹是客人，不能那么没有规矩。”

三夫人苦涩一笑，心中暗暗说道：“你已经没有规矩了。”

哪有人赴会，穿成这样的。

而且，你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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