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微澜】
“白雪姐,你当真已经决定了吗?”一黄衫女子,立于露芸的房间里,迟疑地问道:“你要知道,这样做或许会......”
“嗯,香蕊,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不过,算了......”
“哎,那好吧。咱们姐妹一场,我当然是支持你的。不说了。”见她坚持,香蕊点点头应道。
“公子,您来了。”甫一入楼,门口的人便热情地招呼道。
他点了点头,四处打量了下,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便移开步子,打算直接去后院。
“这位公子,您是来找白雪姑娘的吧?”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入耳畔,他侧过头,看到了一双含笑的眼眸。
他亦冲她微微回笑,并礼貌客气地点了点头,但眼中却明显是带着几分淡漠与疏离的。
“公子,恐怕您有所不知,白姑娘最近这段恐怕都不会出来了。”
“却是为何?可是身体抱恙?”闻听此言,他站定了脚,并不觉地回转过了身。
“您可能还不知道。”她略带几分神秘地朝他眨眨眼,压低了声音道:“白姑娘,她要嫁了。前些日子,一个姓曹的生意人瞧上了她。”
“白姑娘,她在你们这儿想必也呆了段时日了吧,为何突然有此决定?”男子问道。
“公子,瞧您说的。做我们这一行的,靠的无非是自己这如花似玉的年纪罢了。可岁月催人老啊,心也会倦。谁不想觅得良木栖。我们要求不高,能找一个不在乎我们的出身,真心实意待我们的也就不错了......”
姑娘仍兀自轻声说着,感慨着,他却似乎只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却已然听不到她说的话。
她要嫁了。要嫁了......
真地厌了、倦了吗?
为何不......?算了,自己有什么资格说。
那一刻,他立在喧嚣热闹的堂中,却仿佛周遭的一切离自己分外遥远。
他下意识地抬起脚,转身出了楼。他面无表情,目中无波,而足下的步伐却显得有些凌乱。
出了楼,他默默地望着京都繁华的大街上来来往往地路人与马车,一时竟不知该走向何方。
夜风入心,生寒凉。
“白雪姐。”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香蕊,你回来了。怎么今儿回得格外早?”听到声音,露芸并未抬头,一边问道,一边仍未停下手中的活儿。
“哎呀,好漂亮的荷包啊。”香蕊凑过来,俯下身望了望,脱口赞道:“白姐姐,瞧你这手艺,真真儿没话说,好似织女下凡。”
“你啊,嘴抹了蜜似的,越来越甜了。难怪客人们都喜欢你。”露芸打趣道。
“说到客人,今儿个,他来了。”香蕊一面饮茶,一面说,并偷偷地打量着露芸的神色。
闻言,露芸仍未抬头,而手上游走的针线却缓了一缓。
“你,跟他说了?”她淡淡地问道。
“嗯,都说了。你没看到他那当场呆若木鸡的模样。哎,他来咱们这儿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还是头一回见他那样,什么笑容啊,风度啥的全没了,哎......”
“行了,我知道了。”露芸微微蹙了蹙眉,终于抬起头,而眸中却似乎看不到波澜。她冲香蕊微微一笑,却没再说什么。
窗外,有风轻过。
斜阳午后。
露芸本在后院自己的小楼里绣花儿,却蓦地有些烦躁,便索性住了手,随手将荷包扔在了桌上,信步走到窗边,却看到了楼下的那个人。
露芸望了一会儿,正巧碰上他扬首抬眸——二人便这么一上一下、一高一低地对视了片刻,却似乎从对方的眼里什么也读不出。
适时,一阵风将窗边的槐树叶摩挲得“沙沙”作响,露芸移过了视线,不再看他,并离开了窗沿,转身进了屋。
半晌,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而后便是敲门声响起了。
她走了过去,开了门,如常地一笑,道:“不知公子今日怎地突有雅兴造访,请进、请进。”
说着,侧身将他让入了屋中。
他点了点头,来到桌边落了座。她亦缓缓坐下,并持壶为他斟茶。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许久都未说话。
这样的场景大抵已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次,露芸没有开口,有些恹恹地打量着他。
“你这荷包的手工真细致,”他的视线落在了桌角的物什上,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让人有些尴尬的寂静。而后,目光划过,锁在了荷包中间的那个字上,明眸瞬间黯了一黯。
那荷包中间绣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曹”。
又是一片静默。
“公子,你若是没什么事,烦请先回吧。今儿个,我有些乏了。”
他张了张口,道:“在下是听说白姑娘喜事将近,特来道贺。”
“噢,是吗。”闻听此言,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那白雪在此先谢过公子了。到时,公子如不嫌弃,还请来喝杯喜酒。”
“喜酒?”他似乎呆了一呆,却很快便复又笑道:“在下居无定所,来去无踪,不知届时是否有幸能到场恭喜姑娘。故得知消息,先行前来恭贺。至于贺礼......”
自己分明不是来道贺的,又何尝想到过准备贺礼。
他在心头苦笑着,手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一个硬物——银钗。
这东西看来她是挺在意的,要不,还给她?脑海里刚掠过了这个想法,又被自己否定了。这到底是她留给自己的唯一物什,既是无缘了,多少是个念想吧。
算了,也罢,既是定情信物,情都不在了,空留着物还有何用。他不禁感到有些可笑。于是,终还是伸手掏出了它。
“白姑娘,上次看你钟情于它。在下一时匆忙,未来得及备上礼物。如不嫌弃,就收下此钗吧。”
“你不是说,它是一位姑娘相赠,岂可轻转于他人?”她的话中带着几分讶然。
“既然情已逝,留着它也只是......哎,不说也罢。”他苦笑着摇摇头,将银钗递与露芸。
“情已逝?可是她已然亡故?”露芸接过钗,收入了袖中。
“那倒不是。”男子摇了摇头,眼眸中划过苦涩。
“那是她移情别恋?”她咬了咬唇,还是吐出了这几个字。
“没有。姑娘,请勿这样说她。”听到此话,他的话语中略带了几分急。
“既然都不是,那是为何?”她不甘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是我,是我有负于她。”他长叹一声,轻阖了双目。而无奈与感伤仍逸了出来,落入了她的眼中。
“你为何要负于她?难道天下男儿当真皆薄幸?”她瞥了他一眼,亦叹道。
“我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既是苦衷,为何不做解释?”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要她过得好,我也就再无他求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君非她,又岂知她之思。人生苦短,缘分就此错过,你难道当真不感到惋惜?至少,也该给彼此一个敞开心扉的机会。”她清亮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亦如那年的山间小路上。
他亦看着她,一时竟无言。
“公子,白雪请问你,如果她对你有情,而你只是因为苦衷而不去解释,那么,你是只想葆有一个让她幸福而不惜自己遗憾的空名,还是对你们曾经有过的感情本就未曾怀有信任?”露芸道。
见他久未出声,露芸立起身,绕过小桌,走到他的近旁,上前一步追问道。
听到她的一番话,他望着她,似有所悟。
这短短几日,他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已然太多,或许有些东西当真是看得到摸得着的时候不会明白它的真正价值,而一旦失去了,便痛惜它的可贵。有些东西,你以为它会一直在原地等待,而事实上,却没有那么多的永恒。
他依旧定定地看着她,只是明眸中犹多了几分灼热的光芒,却是久违的亲切。
“你?”露芸略带几分探寻地望着他。
他一愣,恍然一笑,抬起右手,覆上面——只见,一张做工极为细致的人皮面具从脸上揭了下来,终是露出故人颜。
“清和,你,终于肯和我相认了。”露芸眸含热泪。
“露芸,我,对不起......”沐清和一时间亦是情难自已,“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知,现在是否一切已经太迟?”
“的确,太迟了。”她仰起头,看着他再次失了光芒的眼眸,忽地轻笑道:“迟得我差一点儿就打算只当是此生从未认识过你沐清和。”
“那,你的亲事?”沐清和问道。
“若不这样,你又如何会与我相认啊。”露芸狡黠地笑着说道。
“原来,原来你是骗我的。”听到她的话,他忽然静了下来。
“你怪我?”半晌,她轻轻地问道。
“怎么会。若非此番‘变故’,只怕我还会逃避下去。”他摇了摇头,认真道,心底淌过一片释然后的轻松。
“对了,清和,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何难言之隐让你瞒我至今,且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相视。”
“此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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