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老默捧着一碗泡面，稀里呼噜的吃，看着高启盛虔诚的跪拜在佛像前占卜。高启盛头发凌乱，背部微屈，狼狈又卑微，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他在为哥哥祈祷。老默从不信鬼神之说，他自己就是一头恶鬼，可是没来由的，他想到了女儿和江露，竟也生出长跪苦求神仙保佑的绝望。

老默知道，这次是到了穷途末路了，他不怕死，他早就该死了，可他在这一瞬间突然生出强烈的不舍，这次走得仓促，都没来得及看看女儿，不知道她在学校过得如何，不知道江露是如何向她解释自己的去向。江露……老默想她兔子般的小脸儿，盛着亮晶晶星子的眼睛，笑起来，漫天星也跟着笑，一哭泣，星星便落了人间，碎成晶莹的珠，落在他手上，心里也下了一场大雨。

想到这里，老默放下泡面，颓然地走到高启盛身边，并排跪下。

一下，两下，老默重重的磕头，诚意满满，不为自己，只为他身后的两个女孩。他从不在乎自己功德如何，也不害怕自己罪孽深重，他想求佛让女儿和她平安顺遂，转念一想，她们身上又没有业障，自然会得佛祖保佑。于是他虔诚默念，如果这次他能活着，就让他们一家再也不要分离了;如果他活不下来，那就下辈子，下辈子还让他遇到她们吧，就算是一粒石子、一滴雨、或是一阵风，他变成什么都行，只要遇到她们。

那是他的软肋，他的爱，他漂泊的灵魂唯一的归处。

江露在家里买了一尊佛像，她不认识那是什么佛，盲目的每日供奉，她不敢求佛保佑老默平安，只愿他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江露掰着指头数日子，怕被警察怀疑，不敢去找高启强，不敢随便打电话，她只能强装镇定，天天神色如常的去菜市场，回到家里浑浑歌噩的做一顿难以下咽的饭，强迫自己吃下去。

期间黄瑶放学回家，问起老默，江露险些哭出声来，强颜欢笑的解释“你爸出海打渔了，估计要去一两个月。”

黄瑶沉默了一会儿“龙叔去学校找过我。”

听到这话江露心里一惊，忙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江阿姨最近可能会很忙，问我要不要跟着他们去香港玩。”

“江阿姨，我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黄瑶很聪明，从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揣摩出大概意思，她望着江露，渴望得到回答。

江露认命地笑了笑，告诉了黄瑶所有事，并叮嘱她如果警察来了该如何回答，她相信黄瑶这么聪明，一定不会有破绽。

“瑶瑶，你就正常上学，别跟他们去香港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这边，他们那边可能都有警察盯着，这时候你再和他们扯上关系，你爸的嫌疑只会更大。”江露郑重的告诉黄瑶，后者听话的点点头。

“江阿姨，我爸是坏人吗?高叔叔是坏人吗?龙叔虎叔，还有我们都是坏人吗?"黄瑶迷茫的问江露，这让江露再一次犯了难。

沉默许久，江露摸摸黄瑶的头“你不是坏人，瑶瑶。”她只能给出这样无力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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