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折腾一阵子,大多客人都招待完了。叶府也有诸多事物等候处理,宋觅便领着女儿们回府了。
谁知道她们的马车刚走,又有人上门了。这人身份还不一般,是中宫皇后身边的女官当归。叶氏一见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也不敢怠慢,要请她到院子里喝茶。
“不必了,皇后娘娘叫本官过来是给您传话的。听说你们府上嫡女标致聪慧,想叫她明日进宫陪娘娘说说话儿。”当归笑道。叶氏听了一惊。自己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带着女儿入宫参加宴会。但听当归姑姑的意思,皇后此次是特地叫女儿进去一趟。
说起来,皇后周氏乃是振国公嫡妹,振国公现如今官拜正三品大理寺卿,而上任国公爷是正一品的殿阁大学士,前些年告老辞官,在朝堂上还是有些影响力的。虽说如今皇后的哥哥是三品官,可他们府上毕竟封了公侯,是贵族,京城里没有几家比得上的。当初在闺中的时候叶氏与皇后周氏也见过许多面,这位皇后处事果断,足智多谋,又有几分心善。未出阁时便有不少人称赞。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以往宋周两家虽有往来,却不密切。叶氏想到了皇后所出的皇三子沈怀忱,前不久被封为桓王。莫非是皇后娘娘要相看儿媳?可是皇子成婚较早,等桓王十五六岁要成亲的时候自己女儿才十一二岁,这怎么可能?想来想去愣是猜不着皇后的意思,又觉得女儿身边的几个丫头年纪小不经事,叫自己这儿最得力的大丫鬟芸香跟随宋钗轻进宫。
翌日,宫里便派了马车来接宋钗轻。宋钗轻上了马车,思索了一路,就是想不着皇后此举何意。
周皇后坐在坤宁宫内室的榻上,悠悠地喝着茶。她的长相端庄大气,雍容华贵,很是有皇后的气度。
一边侍立已久的当归忍不住开口问自家主子。“娘娘,您叫宋大人的姑娘入宫是为何?”
“为何?自然是为了本宫的忱儿。”宋梁如今升了刑部尚书,而这小姑娘的嫡亲舅舅更是从一品提督九门巡捕五营统领。宋家已故的林老太太,是兴国公府出来的嫡出女孩儿。这一家子人,屡屡升迁,深得皇帝敬重。这一门亲事,对于沈怀忱来说是最合适不过。她原先还想着宋梁不过是侍郎,结交也很不必。可如今他是尚书了,她的女儿,还是得先讨个好。
当今圣上多疑,更是忌惮外戚。自己的哥哥能做到三品大理寺卿已是很不容易,仕途上大约也便这样了。曹德妃和她所生的二皇子康王沈怀恭,孔淑妃和她所生的四皇子庄王沈怀澈都对着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而皇上尚未表态要立嫡子为太子,他们几个便开始蠢蠢欲动了。有些官员说是皇帝对自己对三儿子不满意,要另立康王。有的说庄王风度翩翩,极得皇上喜爱。就连她这个向来沉稳的皇后听了也有些不放心。沈怀忱的外家周家定然是会帮他的,此外,妻族也是十分要紧。
“可是桓王比宋家姑娘要年长四岁……等桓王十五的时候,宋家姑娘才十一呀。”当归不解。
“你可是糊涂了?瞧那襄王,十五岁的时候曹德妃便十分急切地给他娶了王妃,又纳了几房侍妾,现如今呢?襄王被她养成了个好色的,日日花天酒地,听闻他今年不过十八,府里面便有了七八个小妾!”周皇后扫了当归一眼。
最可怜的是襄王妃梁氏,生得模样好,又温柔贤惠,父亲是从三品的都转盐运使司运使,也算是出生大家。结果府里头那么多侍妾争宠,闹得鸡飞狗跳,曹德妃把这归结到她这个儿媳身上,认定是梁氏管家不力,几年来没给梁氏一个好脸色。有了这么一出,要是桓王再如襄王一般十五岁成亲,皇帝肯定有些膈应。倒是等些年,等到宋家姑娘可以婚配了再娶,儿子也不容易分了心。
“娘娘说的是。”当归略一思索也觉着有道理。正说着,便有宫人来报:“宋家嫡女到了。”当归脸上摆着笑意,出去把宋钗轻迎了进来。
宋钗轻看到皇后,连忙拜下。周皇后起身,将宋钗轻扶起。宋钗轻便坐到了榻边的小圆凳上。“几个月不见,瞧着钗丫头比上回宫宴的时候高了一些。”周皇后笑得十分和蔼。又拉着宋钗轻叙了好些话。估摸着时辰也该传膳了。皇帝这两日一直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是不会来后宫用膳的。周皇后差两个宫人去御书房送了些膳食,然后在坤宁宫摆了席面。
“本宫那儿子该下学了,马上便会来坤宁宫用膳,到时候你也不必客气,只管把他当哥哥便是。”周皇后一边同宋钗轻用膳,一边笑语。
宋钗轻听了有些反应不过来。感情是给她儿子找对象呀!自己才八岁,这合适吗?她一面想着一面笑着应了。当归打了帘子进来:“娘娘,桓王来了。”
“叫他进来吧。”周皇后和当归眼神交流了一番,便知她已经将宋家姑娘在坤宁宫的事告知桓王了。周皇后只盼自己儿子能懂事些,明白她的苦心。
一个身着月白色袍子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眉目甚是俊朗。他走到周皇后面前行了个礼,声音里带着轻快之意。
“给母后请安。”方才听当归姑姑话里的意思,竟是母后有意给自己和宋家姑娘牵线搭桥。宋家确实有些势力,若是真如母后所愿,他也乐见其成。可他家嫡女……只是个小娃娃呀。
虽然周皇后叫她不必客气,但她要是真不客气,那可就太没有涵养了。周皇后叫沈怀忱起身后,宋钗轻便朝着他盈盈一礼。“臣女宋钗轻见过桓王殿下。”
“宋姑娘快起来吧。”沈怀忱这才看向宋钗轻。姑娘虽小,却已是出落得有些标致了。日后定然是个绝色美人。他这样想着,面上倒也没有什么。
周皇后拿眼瞅着沈怀忱。自己的儿子就脸上笑着,却没有太多喜色,也没有厌恶的神情。这副模样,想来是不抵触人家姑娘的。不抵触就好办。
“钗丫头,听闻你母亲对你们几个孩子严厉得很,平日都叫你学些什么?”
“《女训》、《女诫》和《烈女传》都已看完,如今在看《女则》。平日里还学古琴、女红,再就是做做针线,也没什么。“她才不会说自己最近已经在看《诗经》和《孙子兵法》了。她才不会告诉他们她还会琵琶还会下棋还会唱曲,还有吟诗,她有时候也挺喜欢。可多才多艺不一定讨皇后喜欢。
果然,周皇后一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沈怀忱有些郁闷。看她像个通透的小姑娘,怎么看的这些书。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刚用完膳,就有个穿着体面的宫人进来笑着对周皇后道:“花园里的菊花开得正好呢。”
周皇后问:“可是那几株红衣绿裳?前几日我也瞧见了,怪好看的。”
“正是。”
周皇后照例要午休,念宋钗轻以往也没有来过坤宁宫,特地嘱咐沈怀忱带着她去外边花园看看花。沈怀忱只得按照周皇后的意思做了。两个人一边扯着话一边到了花园。那几株娇艳艳的红衣绿裳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兰有秀兮菊有芳。”沈怀忱低语。
“怀佳人兮不能忘。”宋钗轻想也没想便接了下去,”可惜了,花无百日红。“
沈怀忱诧异地看着她,然后轻嗤一声,笑了。”原来《女训》、《女诫》和《烈女传》里教的是这些诗,回头本王也该去看看。“
宋钗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间透露了些什么,心里有些懊恼,脸上依然是坦荡荡的模样。”这诗是我二哥哥在家念的,一日听见,便记下了。“
四下无人,沈怀忱敛去了先前在殿内的一本正经,反而有些懒洋洋的,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宋钗轻,你还挺有意思。“
这个桓王,说高冷又不像,说严肃刻板又不像,说他吊儿郎当,好像也就是现在有一点点。宋钗轻思来想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他。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儿,好像心思深沉得很。那双眼睛里,此时毫不掩饰地展示出了嘲笑,探寻,还有……那志在必得的野心?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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