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瑞:长老的恩情,小生没齿难忘!
长老对旁边的法聪说道,
法本:法聪,替先生带一份斋。
法聪:遵命!
法本:正事己毕,两位请到方丈去用茶。
一行人陆续走出大殿,红娘走在头里,长老第二,张生第三,他故意落后几步,心想,做佛事那天,如果小姐不出来,岂不白花了五千大钱么!
这一定要了解清楚。去问谁呢?也只有去问法聪了。现在看到法聪落在后边,正是个好机会,所以把脚步放慢。法聪被张生一堵,就站定下来。张生回头悄悄地问法聪道:
张君瑞:小师父,崔家做道场那天,老夫人、公子都要出来拈香吗?
法聪: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阖第光临。
张君瑞:那小姐也要来的了。
法聪:废话!这是她报答父母的事,怎么能不来呢?
张生听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暗暗说道:
张君瑞:这五千大钱花在刀口上,值得!
张生得了确信,心里很高兴,又想,红娘到了方丈,大概快出来了,不妨等一会儿,等她出来和她说几句活,这样就走得更加慢了。法聪不愿奉陪,径往方丈去了。
红娘到了方丈,对长老说道:
红娘:多谢长老,小婢不吃茶了,迟回了恐怕老夫人怪罪,要赶紧回话去。
说罢告辞。
红娘出了方丈,低着头一径往回走,迎面碰着了张生。张生也不问情由,就向红娘一揖,说道:
张君瑞:小娘子拜揖!
红娘正低着头走路,倒被他吓了一跳,抬头见是张生,只好还礼,说道:
红娘:先生万福!”
张君瑞:小娘子莫非莺莺小姐身边的红娘姐姐么?”
红娘有点不大高兴,没什么好声气地说道:
红娘:我便是,不劳先生动问!
张君瑞:果然是红娘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说罢,又深深地一揖到地。
红娘:哎!算了罢!油多菜也要坏,礼多人也要怪。免了罢!
张君瑞:实不相瞒,小生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红娘:你等我干吗?”
张君瑞:小生有一言,相烦姐姐转告你家小姐。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中州洛阳人氏,年方二十三岁,正月十七日子时建生。先父曾官拜礼部尚书,一生清廉,故此小生家境清寒,尚未娶妻。
红娘听了,又气又好笑,自报履历,长长的一大篇,真是个书呆子。就把俏脸一板,说道:
红娘:谁问你这些了?凭什么要替你转告?真是书呆子!
最后一句把心里的活也顺便带了出来。
张君瑞:姐姐你误会了!小生并非书呆子,只因昨天小姐对小生临去秋波那一转,使得小生感激万分。
张君瑞:敢问姐姐,小姐经常出来么?
红娘:先生枉为读书君子,难道忘了孟老夫子说过的话?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古人云:君子‘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孔圣人也说过,他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红娘:俺老夫人治家严肃,有冰霜之操,哪怕是十二三岁的孩童,未奉传唤,也不敢随便进入中堂。前些日子,俺小姐未经禀告,出了闺房,被老夫人看到,把她叫到院子里,训斥道:‘你是个女子,没有禀告就走出闺门,万一碰到小和尚或是游客,岂不是自找羞辱!’
红娘:小姐当时就认错,说道:‘从今以后,一定改过自新,不敢再犯。’老夫人对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何况对我们下人?小姐受了老夫人的严训,怎么会对你‘临去秋波那一转’呢?
红娘:先生学习先王之道,应当遵守周公之礼,不关自己的事,不要去多用心思。今天你走运,碰到了我,还可以原谅。如果给老夫人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不跟你罢休。今后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胡说八道!
说罢,转身就走。
别看红娘她聪明伶俐,却是两服墨黑,一个字也不认识,是个大文盲。
那么她对张生这一套孔孟之道哪来的呢?原来她是从老夫人那里学来的,老夫人经常教训莺莺小姐,像和尚念经似的,她在旁边听得滚瓜烂熟了,故使用起来得心应手,把一个满腹经纶的张生训得发昏章第十一。
张生听了以后,心里十分痛苦,把一天的忧愁全都撮到了眉尖上。
说什么“老夫人有冰霜之操,不召唤谁敢进入中堂?”小姐啊!你既然惧怕老母的威严,就不应该临去秋波那一转。
要想丢开手,可教人怎么丢得下呢?小姐啊,你的情已经黏住了小生的肺腑,你的意已经惹动了小生的肝肠!
我张生今生如果得不到你这有情人,大概是前世烧了断头香;如果得到了你贤小姐,我要把你擎在手里,爱在心里,看在眼里。
当初的巫山神女,隔离得像天一般远,听说罢巫山就在那边。我的身躯虽然立在走廊里,魂灵儿已经飞到了她的身边。
本来我要把心事传过去,却恐怕泄漏春光被她母亲知道。老夫人恐怕女儿怀春,却责怪黄莺儿相对鸣,埋怨蝴蝶儿成双飞。
小姐啊!我知你年纪还小,性子刚强,你的张郎倘若能够和你相亲相爱,你不会讨厌我,只要能够获得温存的娇夫婿,怕什么管教得紧的老亲娘。
唉!老夫人也太过虑了!依我看,小生和小姐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不是小生自己夸口,小姐有德、容、言、工,我张生也有温、良、恭、俭。
不要错过了机会,别等到眉毛淡了才想到要张敞来描画,青春将逝的时候回忆起阮肇入天台,到那时已经来不及了。想起了她那浅描的眉儿,淡妆的脸儿,粉香腻玉的颈脖儿,绣鸳鸯翠裙下露出的三寸小金莲儿,绣鸾袄的红袖口伸出玉笋般的手指尖儿。
教人不想也得想。小姐啊!你抛撇下半天的风韵,我却拾到了万种相思。
张生在走廊里胡思乱想了一大通,才想起应该向长老告辞了,赶忙走进方丈,长老已经等候了一会,见张生进来,问道:
法本:先生,哪里去了?
张生不能说被红娘教训了一通,只好又撒个谎,说道:
张君瑞:小生更衣去来。敢问长老,房子怎么样了?
法本:就依照先生的意思,在塔院侧边西厢有一间房,十分安静,正适合先生住下,现在已经收拾好了,先生随时可以搬来。
张君瑞:多谢长老!小生即刻便回店中搬行李去。告辞了!”说罢起身,向长老一揖到地。
长老也起身还礼相送,说道:
法本:先生,慢走。
张君瑞:长老请留步。
长老叫法聪道:
法本:法聪,代为师相送张先生。
法聪领命,引着张生送出山门,法聪道:
法聪:张相公,恭喜你,称心如意!
张君瑞:多谢小师父鼎力相助。
说罢,对着法聪一揖,一径回城搬取行李去了。
话说张生辞别了长老,离开了普救寺,一路上长吁短叹,胡思乱想。
张生一路上神不守舍地一味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进了城,回到客店,对琴童道:
张君瑞:普救寺的房子已经借好。
琴童:事不宜迟,小的早已把行李收拾齐整,立刻搬家。
张生到帐房结了房饭金,琴童一肩行李,主仆二人,直奔普救寺而来。
莺莺小姐自从昨天在佛殿上见到张生以后,觉得有点神思恍惚、神不守舍起来。
张生的俊雅仪容,潇洒举止,风流人品。出众才华,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一闭上眼,好像张生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对着她轻怜蜜爱地说道:
张君瑞:小姐,小生来了!与你画眉。
莺莺羞答答地微微仰起了娇脸,哪知就这么一仰,却把小姐给仰醒了。
原来她正靠在妆台边红木圈椅里似睡非睡地想出了神。不觉难为情起来,顿时双脸飞红。她想到自己是相国千金,大家闺秀,自幼就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训,《女诫》、《女箴》背得滚瓜烂熟,怎么会如此心猿意马?
幸亏红娘不在,否则又被这小贱人取笑了。唉!不去想他了。可怎么也不行,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一会儿又想他是否婚配?
转而又想到自己,已由父亲作主,许配给表兄郑恒。
此人形态猥琐,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十足的纨绔子弟,嫁了这种人,实在是天大的不幸!
如果郑恒也像秀才那样,那该多美满!咳!怎么又想这些了?不!让我想吧,母亲把我拘管得如此严格,毫无自由,我又何必再自己束缚自己呢?
她老人家管得了我的身,管不了我的心。红娘又不在身边。我可以大胆地去想。唉!
这书生看起来十分聪明,但不知我的临去秋波那一转,传过去的情愫,他觉察否?他接受否?什么时候有情人能得成眷属?那时间,才子佳人,双宿双飞,卿卿我我,举案齐眉,该多么幸福,多么称心如意,人生可以无恨了!
怎知道人生本是有缺憾的人生,月宫仙子啊!求你用五色石来补我的离恨天!她自怨自艾,忽悲忽喜,心儿却如奔马飞鸟,了无羁绊,觉得十分舒畅而陶醉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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