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明月（七）

素素坐在院子里剥竹笋，天际刚泛起斑斓霞光，新割的竹笋还带着清晨露珠的湿潮。

她昨夜没休息好，眼下两圈乌青，剥两个竹笋就打一个哈欠，有眼泪汪汪盈了满眶。

竹笋片上都是毛刺，沾了一手，素素不敢用手去擦泪，就只能在衣袖上蹭蹭，如此才算好受些。

刚来俊疾山的时候，素素也常彻夜不眠，不过那时候她刚脱离樊笼，除开兴奋，晚上免不了要陷入噩梦中，心绪激动难以平复。

而这一次的体验实在稀奇，除开爹娘，她还没试过在别人怀里过上一夜，且阿白说了一夜的梦话，她很难睡着。

就这样睁眼到天明，素素困得不行，早起时连头发都懒得打理，就用一根布带松松的绑在脑后，这会已经有点乱了，素素没太在意，但是早饭还是要吃的。

食有时，她的一日三餐很规律。

用笋丝拌了白粥，素素蹲在阿白旁边吃早饭。

他已经不再哼唧，就是一直在冒汗，鬓间湿润，碎发湿答答地黏在他脸上，仿佛被蹂躏过一样，狼狈中带着破碎的完美感。

阿白可真是天人之姿，连受伤都这么好看。

素素心里感慨了会，吃完饭打来盆水，拧了帕子给他擦汗，没料到帕子像是染了墨迹，一下子黑了起来。

素素一呆，再三确认过他的汗液确实是透明的，可沾到帕子上，就都变成黑色的了。

素素掀开他的被子，他身上的青色寝衣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且还在不断往外泅出大片大片的墨迹。

长这么大，素素还没见过这种场面，不免有些慌乱，冷静下来后她想到医书上说的，若是中毒，人在治愈的过程，身体会排出毒物，有时候是通过吐血，这还算好的;有的是通过排汗，说明毒物已经浸入五脏肺腑之中，就算治愈，之后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素素绷着脸给他清洗身体，她知道他受了重伤，但没想过还有中毒这么严重的事。怪不得整整两个月都没醒，此情此景，若不是她昨天早早给他喝下自己的血，怕没过多久他就得一命归西了。

素素对自己的血很有信心，但阿白身体情况之糟糕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除开昨夜回光返照似的呢喃，阿白再没发出过一点声音。

两个月之后，他还是没醒，那半碗血似乎只是短暂的让他焕发出生机，但没过多久，他的身体又渐渐虚弱起来。

素素的血一直是无往不利，没想到在这儿遭遇了滑铁卢。坦白来说，她已经想放弃他了，但是一想到她已经照顾了他四个月，就这样把他交给阎王，素素十分不甘心。

她不能见他的生命如昙花花期，短暂到只有一瞬。

素素咬咬牙，又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将洗好的布条重新缠绕在腕上，素素给阿白盖好被子，又复轻轻拉住他的手，传递力量般握了握。

素素：“你可一定要活下来。”

就算是为了她，也要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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