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负我（一）

景元三十六年，夏。

今年的夏天要比往年的热上很多，虽然在山林里，日头渐正的时候，热气也会腾腾晒下来，蒸得人难受。

润玉靠在榻上，眼前是只白色的小狐狸。

它是素素收养的……说是收养，倒不如说是守护。自两月前发生过那件事后，这里便常有狐狸出没，有时候还能看见老虎，时不时给素素叼来只山鸡野兔。

小狐狸抱着个果子，塞给润玉。

他身上的真龙气息压得狐喘不过气来，递完果子后，小狐狸便远远地跑开。

润玉看着小狐狸跑远，他左边就是打开着的窗，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小狐狸凑到素素身边，她正在做针线，檐下风铃时不时随风响一下，阳光透过屋檐撒下金黄光晕，虽未靠近，润玉也知道她身上定然是暖洋洋的。

素素：“他吃了没有？”

素素小声问道，小狐狸点点头，又摇摇头。

做针线分不得心，一不留神手上又多了道细小伤口。

素素嘶了一声，将手指放进嘴里含了含。

再次受伤后润玉又昏迷了两个月，前两天喝了她的血才悠悠转醒，却一点东西都不肯吃。

虽然说他之前就靠着露水跟花瓣维持生命，但好歹花瓣跟露水也能称得上是食物，素素忍不住想起绝食自尽这四个字来。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活下来也没有意思，死了却很干净。

可惜素素不许。他是她救回来的，好说歹说，他的命有一半都是她的。

门外传来一连串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伴着几声低吼。

素素去开门，白虎叼着只已经气绝了的野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来。

说来惭愧，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下山了，食物什么的都是靠大白补给。

大白是素素给白虎取的名字。

她取名真的很朴素。

润玉想起之前自己的名字，沉默地挪开视线。

大白窝在墙角打盹，素素去厨房处理野鸡。这只鸡老了点，素素用它炖汤。

她还煮了面条，虽然润玉大概不会吃，但还是弄了两人份的出来。

热腾腾的鸡肉面条放在润玉面前，素素搬了个小凳子在他旁边坐下。

素素：“吃饭啦。”

润玉闭上了眼睛。

素素已经习惯，呼呼吃完一碗面条，那碗属于润玉的已经坨成一团。

素素：“虽然但是……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

素素看着他笑，把那碗面拿过来，一口一口吞咽着。

她已经饱了，想再吃下一碗男人份量的面实属艰难，且冷掉后的鸡肉面还有股腻人的腥味，素素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润玉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弯下了腰，犹豫几息，终于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平复完呼吸，素素抬起头，眼眶里有一点刚在生理反应积攒下来的晶莹。

素素：“是不是我的厨艺太差了，所以你才不肯吃饭？”

润玉挪开手。

凡间的食物有尘缘之气，并不适合神仙食用，但若是为了哄眼前的姑娘高兴，吃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并不想给她希望。

先是在天界受了三万天刑，然后又在忘川上中了灭灵箭。灭灵箭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但凡中箭，便再无回天之力。

如今他虽还清醒，但他能感觉到身体半点灵力都没有，连神魂都在日渐衰败下去，眼下的他，说是苟延残喘或是回光返照都不为过。

一个将死之人，实在不适合再同旁人产生牵扯，特别是眼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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