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

桑拓一直奔到学校的天台，刘慧薪吓坏了，心说不就被拒接了嘛，至于跳楼吗?

桑拓自然没想轻生，他跑到天台一个角落，背对着刘慧薪，用力捶了墙几下，就无力地坐下了。

刘慧薪从未见过桑拓这副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被拒绝了就伤心成这样。”桑拓率先开了口。

刘慧薪很想说是，但是看他这样觉得还是说说善意的谎言吧。

“没……”

“行了，我知道，你一点也不会撒谎。”桑拓打断刘慧薪。

“我只是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刘慧薪一头雾水，并不明白桑拓在说什么。

桑拓的眼眸泛起了回忆，通红的眼眶更显出这份回忆的深刻……

黑压压的车厢，闷热无比，九岁的桑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他恍惚记得自己被人贩子捂住口鼻，死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焦急的爸爸妈妈从自己眼前离去……

道路崎岖，车子晃来晃去，桑拓的头磕到车子的内壁，磕得生疼，这下清醒不少。

桑拓坐起身，打量四周。发现还有好多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有的醒过来了，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有的还没醒过来，随着车子晃动滚来滚去。这应该是一辆大货车，只是要开往哪里呢？

桑拓也很害怕，可是爸爸妈妈告诉过自己遇到危险不能退缩，要冷静！男子汉要勇敢。

这时桑拓身边昏睡的一个女孩醒了过来，眨着水灵水灵的大眼睛，喃喃道：“这是哪儿啊？”

桑拓闻声回头：“我也不清楚，但是可以知道这是一辆大货车。”

“我好害怕……呜呜呜~”小女孩蜷缩起身子就要哭出来。

“别怕，别怕，爸爸妈妈和警察叔叔都会来救我们的，我们肯定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的。”桑拓握住小女孩的双手。

“真的吗？”小女孩抬起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桑拓。

“真的，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桑拓笃定地说。

“我相信你，哥哥，你真勇敢！”小女孩笑了起来，眼里的害怕也驱散不少。

桑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对了，我叫桑拓，你叫什么名字啊？”桑拓觉得应该知道新朋友的名字。

“莎莎，我叫莎莎。我住在国外，回国只是回来旅游的。早知道就不回来了。”莎莎又难过起来。

“哇，你是住在国外的，那国外都有什么啊？”桑拓看到莎莎伤心了，赶紧转移话题。

“国外好玩的可多了，有大本钟还有好看的大铁桥，还有好多好吃的蛋糕，我最喜欢吃蛋糕了……”莎莎聊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活跃起来。

桑拓就笑着听她说，时不时露出崇拜和期待的眼神，莎莎就讲得更起劲。桑拓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如果可以，他都想去当电视里说的心理医生了。

这方小小的天地，因为两个孩子的欢乐，温暖不少，不少孩子醒了就凑过来听莎莎讲话。仿佛黑暗只是比平常变了个色调，没那么可怕了……

车后厢的大门被打开了，刺眼的日光射了进来，桑拓用手挡住眼睛。

一个面色凶狠、身材魁梧的大汉出现在孩子们眼前。

“下车，下车，快点，都给我老实点。”大汉厉声吼道。

孩子们一个个都被吓得身子颤抖，没人敢动。

“聋了是吗？下车！”大汉加大音量。

桑拓率先站了起来，反正待在车里也逃不掉，不如看看要去哪。

莎莎吓坏了，桑拓见状把她拉起来，安慰道：“莎莎，别怕，我保护你。”

莎莎闪躲的眼神这才安定下来，跟着桑拓走下了车。

其他孩子没办法也只好跟上。

所有人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小屋子，人贩子把门锁上，屋子里马上响起各种哭泣、喊叫声，大家害怕极了。

莎莎靠在桑拓的肩膀上，不停地颤抖，桑拓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所有人都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整整过了一天，人贩子都没再出现。这期间有人尝试破门破墙，换来的都是守卫的警告。这比在车上恐怖百倍。

又过了一天，那个凶狠的人贩子终于出现在孩子们眼前。他送来一些水和馒头，孩子们便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此时大家都饿得失去理智，疯狂吞咽馒头。

桑拓看着抢来的馒头，又看看可怜巴巴的莎莎，最终把馒头塞到莎莎手里。

“吃吧，我不饿。”桑拓拿起旁边的一瓶水喝了一大口。

莎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真的……”桑拓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肚子却咕噜咕噜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哈哈，桑拓哥哥，你骗人，我们一人一半吧。”莎莎把馒头分作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递给桑拓。

“呃，谢谢。”桑拓不好意思地接过馒头咬了下去。

此时大门被用力推开，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昨天那个大汉领着三五个壮汉走了进来。四处扫视，好像在挑选什么。眼神扫到桑拓停了一会儿，又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桑拓和那人对视了一眼，心里直犯怵。

“就这几个吧，带走。”为首的大汉指了几个看起来比较结实的孩子。

“不要，救救我，救救我……”

无辜被选中的孩子惊叫着四处逃窜，然而瘦弱的孩子如何斗得过魁梧的壮汉，三两下就被几个壮汉逮住了。

大门关上，哀嚎声越走越远，渐渐没了声息，小屋内剩下的幸存者也都不敢发声，一切都太突然了，谁也不知道那几个孩子会被捉去哪儿？

“桑拓哥哥，怎么办？”莎莎求助地看向桑拓。

桑拓什么都没说，只是揉了揉莎莎的脑袋，把她搂到怀里。

桑拓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期待爸爸妈妈和警察叔叔快点来了。

第二天，壮汉们也是这样捉走几个人，就什么都没交代了。人数只剩一半，小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捉走的会是谁。

又过了一天，也就是他们被捉走的第五天。小屋子里进来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带着金边眼镜，看起来蛮亲切的，像一个大款。

他清了清嗓子。

“你们都在这儿待了五天了，是不是很无聊啊？”

孩子们不明白这个怪叔叔要说什么，不过看样子好像不是什么坏事。

“那我们今天就来玩一个游戏吧。”那人说道。

孩子们期待地抬起双眼。

“以往都是我们来挑人，今天到你们来推荐了，你们谁要是能推出一个人出来，就可以不用被带走。怎么样？好玩吧？”他斯文的模样说出这番歹毒的话，真是渗人极了。

半晌，没有人回应他。

他却还是那副很有耐心的人，温和扫视了孩子们一圈。

桑拓觉得他才是最可怕的那个人。

“那这样吧，我来选五个人，如果这五个人可以找出替代自己的人，那么就可以留下，如果找不到……就带走！”他说到后面整个人气场都变了，让人毛骨悚然。

“你，你，你，还有……你！”他思索了一番，指向莎莎。

莎莎慌得躲到桑拓身后。为首的年轻人挥了挥手，几个壮汉就上去把她拽了出来。

被挑中的五个人站成一排。桑拓看见莎莎被捉了，便随时等待着机会，有机会就冲上去救她。

“好了，说说你们有没有推荐的人吧？”年轻人一副翘首以待的模样。

又过了半晌，还是没有人回应。

“还挺团结。既然如此，那就都带走吧！”金丝眼镜又挥了挥手，壮汉蓄势待发。

“等下！”莎莎颤抖地站了出来，压下自己惊恐的情绪。

“噢？小姑娘，你要耍什么花招啊？”年轻人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

“我有要推荐的人！”莎莎壮着胆子说。

桑拓听到这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莎莎要干什么？

“噢？有趣，一鸣惊人啊！没想到这么瘦弱的女孩有着这么歹毒的心肠啊！”金丝眼镜在莎莎周围绕了一圈，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桑拓暗暗攥紧了拳头，最歹毒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四眼仔！

“你要推荐谁呢？”金丝眼镜不徐不疾地问。

莎莎沉默了半刻，但也只是半刻，她举起手指向桑拓。

“就是他！”莎莎指完桑拓就背过身去，不敢面对桑拓。

桑拓瞪大眼睛，还没缓过头来，拳头缓缓松开，莎莎竟然把我给推出去了。

“好啊，好啊，推自己的朋友出去受惩罚，真是太有趣了。”金丝眼镜丧尽天良地鼓起了掌，随后挥挥手，大汉就上前捉住桑拓，桑拓已无力反抗。

但是路过莎莎的时候，他却不知从哪使出的劲儿，险些挣开大汉的束缚，他大声质问莎莎。

“莎莎，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恐惧和不解漫上桑拓的眼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这句话承载着他最后的希望。

“不是的，我们只是陌生人！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莎莎说着违心的话，却还要死死地盯着桑拓的眼睛，好像只要桑拓再说些什么，她都会反驳回去。

桑拓不敢相信这还是两天前自己吃不饱，却还要分一半馒头给自己的莎莎。他已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了，无力地低下头。

“好了，深情戏码该结束了，带走。”金丝眼镜率先走出小屋，大汉压着桑拓一行人也走了出去。

莎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呼~~逃过一劫。

桑拓和同伴们被压进了一间装满各种滴滴闪着红光绿光的仪器，还有锋利手术刀的实验室。

“躺下。”大汉粗鲁地把他们推到实验室里的床边。

桑拓一躺下，四肢就被床上的手铐铐住了。

“实验开始！”桑拓看到金丝眼镜拿着注射器正在吸取药液。

他往上推了一下注射器末端，药液就滋了一些出来。

金丝眼镜靠近桑拓，把药液注射进他的左手上臂三角肌上。

“你不是很阳光，很勇敢吗?我告诉你——我最讨厌阳光的人了，我要毁了你。以后，你都别想好好活着……”

桑拓闭上眼，觉得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警车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一切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长期高度的紧张，突然可以放松下来。桑拓不省人事，昏迷了过去。

桑拓在医院醒了过来，听见警官在和爸爸妈妈交涉，席间还惋惜没有救回一个叫莎莎的女孩。她的妈妈听说了这个消息还当场昏了过去。

爸爸妈妈看见桑拓醒了，都过来嘘寒问暖的，桑拓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手术刀都离自己那么近了，竟然还能活着。

“所以我听到乔溪说我和她从来都不是朋友，只是同学关系才会那么难过。因为那个女孩把我推开的时候，说的就是这句话。我都说了，我只是触景生情而已。你这个表情，是想找找抽吗?！”

刘慧薪早已泣不成声，“你打吧，打吧，如果你的心里能好受些。小桑拓真是太可怜了。我只知道你被人贩子拐过，还有你家里……没想到当时竟然是这样一种情形。”刘慧薪摸摸桑拓的头。

“走开，你恶不恶心。”桑拓笑着推开刘慧薪的手。

“那，你还追乔溪吗?”刘慧薪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追，为什么不追？”桑拓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你……牛逼！真心的，兄弟真心地夸奖！”

“别吹了，再吹我该上天了！”桑拓离开天台。

看来年少种下的情根，已经盘根错节了。刘慧薪笑着摇摇头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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