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日记第六十三篇:枪响之后

桃子的香甜气味被口腔里不散的温度一烘，便化成了滩滩软水淌开了。珉奎哥说自己被抛弃的时候，我忍不住挑了下眉，挂在指尖的糖果包装壳晃了晃，掉在了圆佑哥手边。圆佑哥瞥了一眼，默不作声地攥住了我掉落的糖衣。

另一头剩下来的硕珉哥、胜澈哥还有Joshua哥，到了如今局势已然明朗——胜澈哥不是凶手，硕珉哥职业缘故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凶手，只剩下了Joshua哥。

三人面面相觑，氛围越发紧张。是胜澈哥出声打破了萦绕在他们周围的安静:“到现在也没什么可掩盖的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面朝着Joshua哥说的。头顶的灯光急促地闪了闪，引得投下的灯光暗了一刹那。但当事人不受其影响，看上去似乎没有因为这短暂的灯光变动有半分的涟漪。

“你是凶手吧？”

胜澈哥笑着紧盯Joshua哥，站在灯光之下的他比隐在昏暗之中的Joshua哥和硕珉哥身上多了点破碎的正义感。硕珉哥手指浅浅敲了下日记本，发出清脆的几声轻响:“金管家是你的人吧？是你让他去监视所有人的吧？”

Joshua哥笑意盈盈：“之前也有人这么问过我。但要让你失望了，我和金管家可没有什么关系存在，我们只是单纯的雇主关系而已。”

“那这部手机你要怎么解释？”

硕珉哥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部手机，指尖一点，屏幕亮起。亮色的平面盘踞着如蛛网一般的雪白裂纹，遥遥望去，像是未融的雪花落在了手机屏幕。雪花花瓣交叠的缝隙之中，有黑色的字眼浮现。

“为什么在你的手机里能够发现金管家发送的短信？内容一模一样？你可别狡辩说这不是你的手机，这不仅仅是在你书房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找到的，你的自拍还好好地保留在你的手机里面。不管怎么看，这部手机都是你的。”

硕珉哥顿了顿，抬起一侧唇角，讥讽神色明显:“我很好奇，你会怎么辩解。”

他指尖一滑，短信的内容被Joshua哥那一张脸代替。这手机主人是Joshua哥的事情，已经是抵赖不了的。

“……”

Joshua哥垂眸，让人看不清思考状态下他的情绪波动。

我咬了咬下唇，此时此刻我忍不住代入了Joshua哥的角度，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要如何扳回这个局面了。如果我是现在的他，最幸运的便是手里有李硕珉没有找到的文件，那就是底牌。

李硕珉杀了宋母——因为他的母亲受不了被抛弃的事实割腕自杀。而被他和他的母亲保护得很好以致于不了解任何事情的妹妹，也走上了和她母亲一样的道路。她那同母不同父的妹妹，成了宋总的情妇，是那被宋总始乱终弃最后大出血死在病床上的情妇。

“……我瞒着家里人，自己去医院体检，遇见了一位男生，他长得很好看。他的妹妹难产死亡了，而他的妹夫不闻不问……”

宋梦自以为怀孕而偷偷去医院检查时候遇见的人，便是刚收到妹妹死亡通知单的李硕珉。这个线索，也收录在宋梦托人调查之后的文件之内。

这线索利用得好的话，可以将所有的嫌疑推在李硕珉身上，毕竟现在只能证明洪知秀和金珉奎之间存在某种利益关系，却不能直接有力证明就是洪知秀搞死了宋总。他的嫌疑不过是因为他否认了和金珉奎有交际的事实，大家都自然而然会认为他是凶手，大家也知道——没有任何一条线索能够直接证明他就是凶手。

……

所以洪知秀完全能够将不利于自己的局面扭转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当然，前提是文件在他手上。如果文件在崔胜澈或者是哪个已经死了的人身上，这个局的结果只能是让洪知秀成为凶手。

那一头静了半晌，在胜澈哥拿起铁链打算将最后一次机会用在Joshua哥身上，以此一局定胜负的时候，Joshua哥开口了。

“……你为什么就能凭着律师的身份一身清白不受人怀疑？”

……

果然——

我心下顿时松了口气，因为我猜对了——

文件在Joshua哥身上。

站在Joshua哥的角度，我也由心生出些轻松意味来，还有活路。

……

一个棕色的文件袋被Joshua哥从衣服内侧拿了出来，轻轻晃了晃。被捏出来的褶皱在灯光之下隐隐露出阴影。

李硕珉脸色微白，即便他刻意忍耐，也在瞬间让人看见了他神色的慌张。

是该慌张。

洪知秀念出了被宋梦调查到的所有事情——一件件都与我了解到的一样，而他也如我所想的那样，将所有的嫌疑都用最有力清晰的语句推到了李硕珉身上。

身为旁观者的成员们之中有人在倒吸凉气，过分投入而没有人来做出综艺效果的反应以至于十分安静，称得那倒吸气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所以凶手到底是谁？”

询问的是胜宽哥。

默了几秒，我出声回答他：“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吗？

……

……

不是的。

我很幸运，我比他们早得多知道凶手是谁。

我是帮凶，没有冲突的利益目的让我们默契地走到了一起，律师孟祥的身份让我能够和他有一场最盛大的合作。

共赢是我们预想之中唯一的结果。

但这唯一的结果只能建立在彼此之间的信任之上。很可惜——我现在的结局注定了我们之间存有的信任是立根在利用价值上的虚伪。

所以共赢的结果成了两败俱伤。

我输了，他也别想赢。

……

……

“……其实吧——”知勋哥笑了好几声，有些不大好意思:“我更觉得shua是凶手，即使目前dk的嫌疑突然大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有个事情被我很好的隐瞒住了。宋小姐回国后的发生的那起车祸，其实不单单只是dino让我去做的，shua也有找到我，让我策划车祸杀了宋小姐。”

“所以你一个人打两份工？”

俊辉哥的脑回路有些新奇，一下子点到了别人没法第一时间想到的点。第一时间跟上了他脑回路的依旧是韩率哥：“你收了两份钱，但只给了我那么一点？你也太贪了吧。”

“争这个其实没有多大结果了，毕竟大家都死了。”净汉哥淡淡开口，用最有力的现实打断了两人分钱不均的争论。

想想也是，现实摆在眼前，怎么争也没有用。

因为注意力被他们分去了，我一时没注意硕珉哥那一头是什么样的发展，等回过头来关注的时候，才发现硕珉哥又拿起了Joshua哥丢掉的裂屏手机，字字铿锵有力：“与其将嫌疑尽数推在我身上，洪先生还不如先想想要怎么解释一下你删掉的短信吧。”

“在晚上10点半的时候，你跟宋总发消息说，你有些事情要和他谈。到目前为止，我们能够找到的线索之中只有你在宋总死前和他见面。”

李硕珉微微歪头，手里的手机亮起的那一瞬间又快速暗了下去，闪过的画面是模糊的短信界面。他眼神微暗却闪烁着异样的兴奋色彩：“你就是凶手，不要狡辩了。”

一旁静静听着的崔胜澈咬了咬牙，手上缠着的铁链受他摆弄，逐渐缠上洪知秀身体。

“再见了凶手先生。”

崔胜澈笑着，脸上是胜利的喜悦，也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他的自在和洪知秀形成了鲜明对比。铁链如蛇缠绕在他的手腕和腰肢，如同正义粉碎邪恶那般。胜利的欣喜让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忽略了洪知秀的辩解言语，眼里心里只有自以为功成的释然。

在所有人认为胜利的那一秒，在所有人认为凶手查清的那一秒。

灯毫无预兆地暗了。

黑暗之中有铁链碰撞发出的声音，格外清楚。

“……谁死了？”

“……胜澈？”我不大确定，但听见净汉哥的疑问时跳入脑海的只有胜澈哥的名字。

如我所想，死去的人是胜澈哥。

他一脸不理解：“不是——shua不是凶手吗？”

“……凶手是dk啊——”

灿哥先回过神来了，不知是被惊到还是其他，他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复杂无比。

回过神来的不仅只有这一边的人，Joshua哥也回过神来了。链子依旧缠绕在他手腕上，缠绕着自以为的胜利。他抬眼看着硕珉哥，微微眯起的眼眸里有笑意流淌：“你一如既往的聪明。”

硕珉哥扬唇一笑：“你也很聪明，竟然也学会了篡改线索，啊不——不是学会，你本来就很擅长篡改线索。”

“我很好奇，我明明删了我发送给宋总的短信，你怎么恢复的？”

硕珉哥摇头：“我从来都没有恢复过短信，在你承认之前，我对于你和宋总见面的时间都不确定。”

Joshua哥愣了一下：“……你在骗我承认？”

“不。”硕珉哥摇头否认，“……从晚上十点开始，我就已经守在这里等着杀了宋总。我知道你和宋总见面不过是因为看见过你的身影进入书房。至于短信，只是我碰巧看见你在删除而已。刚才给你们看的所谓的短信，只是别的东西而已”

“shua啊，下次篡改删除重要线索的时候，不要把后背留给其他人。”

硕珉哥笑意更甚，微微弯腰，从Joshua哥手边拿走了文件袋，慢条斯理拉开了封口，手指探入其中拿出了一沓纸来。他开始有目的地翻找，随着纸张翻过的页数越来越多，他脸上的笑意开始凝固。随着最后一张纸从他面前被翻走，他的视线已经不停留在手心那堆纸上了，重新落在了Joshua哥身上。

“遗嘱继承证明呢？”

“什么？”

Joshua哥皱眉，一脸疑惑。李硕珉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但换来的是Joshua哥真诚的回答：不知道，我拿到手的时候，里面只有私生子的名单和你杀了宋母的证据，没有其他。”

……

李硕珉眉头紧锁，整个人周身的气压开始变得低沉，他认真看起来那些纸上的名字。我相信，不过一会，他就能在其中某个最容易被忽略的角落，发现我的名字。

而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相隔不过几行。

……

我撒谎了。

我从头到尾都在撒谎。

我比他要急切文件的去处和所在，我比他还要紧张文件的内容，但我也比他先一步得知文件的所在地。

在一开始宋梦房间的枕头里，我找到了这个文件袋。我拿走了其中夹杂着的最重要的东西——遗嘱继承证明。

这是其中最为最为重要的东西，也是最为最为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这个豪宅之中，多少人为了这张白纸后面蕴含的上百亿资产而争得头破血流，多少人为了成为这张白纸的拥有者而苦心谋划只想要踩在所有暗里竞争者的头上。

文件袋被谁取走了，里面的其他内容是什么。

我都不在意，我都不紧张。

但我要做出紧张的样子来，我得让李硕珉知道我很紧张文件的去处，因为这是我们合作的根本，这是他的利益根本，他的成败关键。我得让他知道我是全然的信任他，全然地想要和他赢。

但他杀了我，他先踩碎了本就易碎的合作信任，而我也掐灭了与他共赢的念头，两败俱伤是我们合作唯一的定局。

我很好奇，在他看见名单上我的名字之后，他会是什么表情，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一头的灯就暗下了。留给大家的，只有黑暗。

枪响一声。

灯亮了，灯光照射之下空无一人，只有安静到极致的大厅。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间豪宅之内发生了什么，只有高悬的灯光才知道，这里存在的诡谲风云未散。

……

李硕珉走进来的时候，我笑吟吟地拿出了一直被我好好藏着的遗嘱继承证明。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款款站直身子，展开了那一张叠痕交错的纸张：

“继承人孟祥，和各位问好。”

……

我是宋总那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舆论都说宋家血脉是一贯的狠厉，能够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终归是占了宋家一半的血脉，生在贫民之家的我受血脉影响比谁都要向往荣华富贵。

在知道我的身世之后，我便开始筹划如何得到属于我的东西。和李硕珉的认识是我的算计，偶然认识全医生是我的契机。他的妹妹受不了被文俊辉抛弃的事实而自杀身亡，这件事情对于全医生的影响并不小，我没有选择自己动手，而是旁敲侧击利用李硕珉对宋家的恨推动自己的计划。

全医生贩卖毒药；李知勋、崔韩率和崔胜澈、李灿、夫胜宽的合作并非全部都是意外，在崔胜澈酒驾肇事时慌得焦头烂额，李知勋的出现便是他的救命稻草，在李知勋处理事情遇到瓶颈的时候，崔韩率的存在又是上天眷顾的幸运。

一环扣一环，没有一环不是我的计划。

爱慕虚荣的人性是我计划推动的关键，贪婪多疑的本性是两败的因。

永远都会有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由金钱染就的枪声依旧在黑暗的角落响起。每个人都渴望成为枪响之后唯一的赢家。

但——

枪响之后，永无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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