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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枝江庄园曾在上世纪盛极一时,是上京最著名的英式建筑群,早年被中恒地产收入囊中,如今划出了区域新修,明码标价的出售。
一路平坦,不同于暮山的盘山公路,北枝江庄园建在上京平原的中心地带,有一片一望无际的树林,大大小小的天然湖泊,还有一座上京最古老的钟楼,在雪风中遥望归园的飞鸟。
你不记得严家什么时候在北枝江有房产,看这样子,应该是严浩翔名下的,这里每一幢英式建筑都各有特色,且拥有独—无二的设计理念。
严浩翔带你来的是一处门前挂着Lily's门牌的别墅,庭院很大,有独立的小花园,还有一片人工水潭。
香樟簇拥着高墙,落了层厚重的雪,从大门走进便是雪落后的绿地,点缀着星零的金边六月雪,不远处的亭子里,火炉点着,却空无一人。
你站在原地,目光落到亭檐上一串被风吹动发出清脆声响的木质风玲上。如果没记错,那是你画了三个晚上一刀一刀刻出来的,后来亲手送给了严浩翔,在他进入军区封闭训练的那一年。
围巾笼着你下颌的肌肤,雪停了,风还在吹,吹进棉花纤维里,钻入肌肤中,身后的人走近,拢了拢你的围巾,冷空气被挡在他身后。
严浩翔:其实不用这么急,如果你没准备好,可以以后再来。
他的眉眼间交织着一种融化冬月雪的情愫,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宛如柔和清明的光照拂着你的每一寸心房。
抬眼间,他正认真的整理着你的帽子、衣服,甚至抓着你的袖口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几次,像是在进行什么大型检查,一丝不苟。
你看着比你还紧张的严浩翔,哑然失笑,抬手抚了抚他的手背,轻声道。
黎漾没关系,我只想看看她,看一眼就好。
雪停止纷飞,风还在呼啸,你挽着严浩翔的手臂,走在别墅庭院的小径上,白亭里火柴燃烧着发出脆响。
北枝江庄园,住户稀少,而居住在这里的大多又都是四九城里早已退出名流之争,休养生息、与世无争的百年世家。
这地界,想获得居住权,难比登天。
严浩翔为了将她保护起来,不受外界打扰,不被人“登门造访”,第一时间选择了这里。从另一种意义上讲,他这是在告诉你,不论你是谁,有什么样的身份,都无所谓,只要是你,他全认。
严浩翔:她有的时候控制不了情绪,如果待会有什么突发状况,不要害怕,她不会伤害你的。
你点头回应他,路过白亭时,侧目往里望了一眼,那只风铃正被风吹的左右飘摇,火柴烧的正烈,两把藤椅上铺了毛毯,其中一把的扶手上搭了件黑色大衣。
别墅的两扇大门里只开了一边,你和严浩翔上台阶,准备往里走。
“嘭!”
兀的,从里面传出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无数器物砸落到地面,女人尖细的怒音落入耳中,你跳动的心脏骤然停滞一秒。
那声近乎嘶吼的喊叫,仿佛藏着莫大的不安与哀怨,贯穿整个悲凉人生的痛点,被世界抛弃,被灵魂施压,苟延残喘的吊着最后一口怨气。
那一刻,血脉深处连通的心灵感应被唤醒,你的心随之镇痛,那种孤身只影的恐惧,萦绕在感官世界。
直到严浩翔拉着脸色苍白的你来到她面前,你才真正感受到两条本该蔓延在彼此人生轨迹里的灵魂在这一刻,只有无尽的陌生与冰冷的相视。
Windsor最先看到的人是跟在你身侧的严浩翔,那身迸发的戾气和逃避竟然在见到他的下一秒尽数消失,仿佛看到了唯一值得信赖的人。
“你终于来了。”
手中握着的玻璃碎片落下的砸在地上,连忙整理先前因发疯而被破坏的仪容,手忙脚乱的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间。
塞壬林:是突然发作的,我在工作室整理文件,她本来在院子里休息,突然跑进房间里砸东西。
塞壬林停在房间外,往里撂了一眼,她正整理着衣服,看样子是刚拦过Windsor砸东西。
在来的路上你已经从严浩翔那里得知了所有有关Windsor的信息,也在心里设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知道她患有精神疾病,所以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去面对。
但你没想到,她的症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吃过饭了吗?”
可是在面对严浩翔时,她却收起了无法抑制的发狂,仿佛被无声的抚平躁郁,看到希望的光亮。
严浩翔:吃过了,伯母。
气氛有点低沉,像紧绷着的一根弦,稍有不慎便会断掉,有人竭力维持的局面将彻底崩盘。
得到回应,Windsor面上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点点头,神色掩藏在遮住脸的头发后,与刚才发疯砸东西的判若两人。
严浩翔握着你的手的力度紧了紧,似在抚慰你被冲击的心,随后,听到他说。
严浩翔:这是漾漾,我带她来看您了。
说着,他拉着你的手,带着你往前上了两步。
你看着面前中年女人的面容,那双眼睛与你的高度重合,刹那间,竟好像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Windsor也顺着视线与你对望,从她愣住的神态中可以看出她的惊讶程度不亚于你,甚至莫名流露出一种懊悔的神情,那是失而复得的懊悔,是无法守护的懊悔。
泪水打湿了眼眶,一颗颗滑过脸颊,失声痛哭,你就这样看着Windsor本来心如死灰的眼里复而有了希冀的光,带着试探,不敢上前。
你早已做好消化这种场面的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直面长达二十几年的亲情漏洞时却无法做到与Windsor共情。
在此之前,你对母亲的全部情感和记忆都只存在于一个同你一样对于一切都不知情的女人身上,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比较幸运,过早的结束生命,不用面对这样的悲怆。
呼吸,缓慢而沉重,你难以感受到亲生母亲此刻复杂的心境,唯独明白现在说不出一句话是因为心在同她一齐颤。
“漾漾?”
她试探地叫你一声,眼里闪烁着泪花,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无法抹灭的痕迹,每一条皱纹都召示着她曾因精神崩溃而遭遇的苦难,但在这一刻,在生命耗尽之前,她重获生命中的至宝,将她从灵魂化为齑粉的垂死边缘拯救回来。
相反,你没有回应,在她热切又期待的眼神中,你只是往前迈了一步。
你不说话,Windsor站着不动,笑容僵在脸上,喜悦被冲刷一空,错愕的看向严浩翔,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你还好吗?”
脱口而出不是认证亲情的称呼,你上前拥住她时,脑海里涌入严浩翔讲给你的她在西雅图西甸区的故事,心脏为之战栗。
她在震惊之余回抱住你,肩膀发着抖,是哭泣引起的连锁反应,你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安慰她,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的关心似是冲垮堤坝的最终力量,轻轻一击便让她缴械投降,卸下满身防备,哭的泣不成声。
被剥夺与亲生骨肉相伴的权力,蒙在鼓里整整二十余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陷入自责与愧疚中,每天都活在被欺骗的巨大苦海里,在得知一切的真相后,从丈夫的遗物里找到一张小女孩的照片,那边是她余生活下来的唯一支柱。
她怎会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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