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要走了

低矮的屋檐下，橙黄色的灯光照在斑驳的墙皮上，一只壁虎从衣柜后面爬到房顶，顾小北看着壁虎在捕苍蝇，想到大人说壁虎断尾之类的事，小北不喜欢这里。

但是白天的房子和晚上的房子又不一样，顾小北觉得阳光下的东西都有暖暖的感觉，是冰冷精致的水晶灯比不了的，连灰尘在阳光中上下浮动都别有滋味，更何况是阳光下的何天，奔跑着的何天，玩弹珠的何天，还有现在等她一起上学的何天。

“你快点，学校要打铃啦”稚嫩的童音从门口传来，何天探头看着呆愣愣的小北，小北点点头，背上大大的书包，笔盒在空荡的书包中咣啷咣啷得响。

水泥路上小北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

“你在看什么?”

“今天天空好蓝。”

“这儿的天空不一直很蓝嘛。”

“你还见过哪儿的天空？”小北望着何天，觉得今天的何天很怪，一路上没有叽里呱啦地说不停，也没有蹦蹦跳跳的，没有像往常一样摘路边的花玩，总之就是安静得和平常不一样。

何天一路上都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了，离学校不远了。

“我要走了，去北方。”

何天说完后头也不回地往学校跑，小北只能自己走完最后的路，连往日趴在学校门口的大黄狗都不同以往地在小操场上转悠，今天大家都很奇怪。

坐在教室里，小北想着北方，语文课文里的北方很冷，是银装素裹，万里雪飘，数学课上也学过东南西北，老师还表扬了小北学得好。

回家时，小北看着太阳落下去的地方，那是西边。

第二日，何天等在小北家门口，小北出来的时候看了眼太阳，升起来的地方是东边。

“我昨天和大虎他们回家了，就没和你一起走。”何天有点心虚，因为昨天他也是一个人走的，跟在小北后面，他说谎了。

小北没说什么，她知道何天说谎了，昨天大虎因为作业没写被老师留堂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快到学校门口了。

“我知道北方在哪，在那。”

小北指的地方是一大片油菜花地，已经开得很旺盛了，何天和她还在里面玩过捉迷藏，黄灿灿的花瓣落了一身，花粉也粘了一脸。摘下一小朵，把四片花瓣掐掉，会有小水珠从断处渗出，小北和何天都觉得这是蜜蜂采的蜜，舌头伸出来吮一下，真的很甜。

十八岁的小北很怀念八岁的小北，那时的小北看上去没有优越的家庭条件，没有良好的学习环境，但那时的油菜花地，那时的讨厌的壁虎，那时尘土飞扬的水泥路，还有那时的何天，都是小北的藏在心里的秘密。想何天的时候，小北一遍遍地回忆他们去过的水稻地，玩过的捉迷藏，还有喝过的菜花蜜。

何天知道南方有个小姑娘在想念自己，南方有个小姑娘叫小北，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在放学的路上，如果回忆可以穿梭，他们也可以在回忆里相遇一遍又一遍。

但回忆只能怀念，不能回去，于是他们都怀念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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