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里最印象深刻的,是咸涩海水侵蚀肺部的窒息。
…
1
姜斯恬…你…一直问我,为什么拒绝你。
我的声音断断续续,旁人听来淡漠地死气沉沉。
缓缓抬眸向对面看去。
姜斯恬…是因为…我始终觉得——
姜斯恬沉浸在被爱的幻想当中,是极其悲哀的…
我脑子里闪过太多抓不住的画面,分不清是什么令自己痛到紧皱眉头。
但还是继续说道。
姜斯恬我不信你,金泰亨。
姜斯恬…你所谓的…爱?
姜斯恬【轻声】我更不信。
…
出身姜家的姜斯恬如果你不认识,并没什么稀奇的。
但提到姜斯恬的姐姐姜斯琳时。
脱口而出的是赞不绝口,是喜爱非常。
不要误会。
我不嫉妒。
我其实已经比那些碌碌平庸,在底层不断挣扎最后磨灭梦想的人,要好得多。
姜家,就宛若一个人人艳羡贪图的华丽宝藏。
姜斯琳是宝藏中唯一的那颗璀璨明珠。
而我,则是角落里的一块金币。
我是普通人里梦想得到的昂贵。
也是明珠耀眼下的,一个破石头。
所以,每次看见妈妈爱不释手地抱着姐姐,我踌躇不决只能在暗处无声地望着时。
都得告诉自己。
不要贪心。
你已经比为生计发愁的普通人,要幸福太多。
你只是,没有姐姐幸福而已。
…
2
我是从什么时候,察觉自己和姐姐在爸妈心目中不一样的。
是十岁时。
在那之前,即便所有人都在评价,我生来性格内敛,姐姐活泼开朗。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有什么。
后来十岁那年全家出门郊游,姐姐不听劝阻带我偷溜出来,因为贪玩而跌入了不知深浅的人工湖里,下意识的求生欲使她紧紧拽住了我的脚踝。
我坠入了灰蓝的噩梦。
而噩梦起源不是溺水,是选择。
爸爸最先发现了我们,慌不择路地跳入湖中。
坚定地游向了我的姐姐,姜斯琳。
…
我一醒来看到的便是煞白的天花板,而后耳朵里才传来哭泣的声音。
一时突然丧失了语言的功能。
是妈妈在掉泪。
她眼底充斥着愧疚和心疼。
医生在床旁仔细地跟爸爸说话,我猜应该是在说我的病情。
语气淡淡的,仿佛见怪不怪。
我当时没听明白,后来就懂了。
脑损伤,导致记忆力衰退。
我从那一刻起,就很难再记住什么了。
脑子的愚笨致使我从小的成绩便一塌糊涂,与姐姐优秀的名次相比较下,更显不堪入目。
我看见妈妈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而自己在楼梯口处站着静静地羡慕。
爸爸总会在不同的场合提到姐姐,所有人投注的目光都是赞许。
我只是自卑地躲在角落,不敢接受别人些许的怜悯神情。
但我,吃穿用度从没有短缺。
一切都是最好的。
所以我天真的以为,我还是值得最好的。
直到遇到了闵玧其。
闵家与姜家是世交,我和姐姐在小时候同他见过面。
后来上学时在一所学校,再加上父母相识,便越来越熟。
在我的童年生活里称得上玩伴的人,只他一个。
闵玧其会在我抓着成绩单坐在门口低落时,一把将沉重的纸张抛向远处,反拽着我的手短暂的逃离既定的命运。
最后他被闵伯父痛打一顿。
会在我羡慕姐姐有妈妈亲手织的帽子时,用自己的零花钱买毛线,笨手笨脚地一针一线搞出一顶丑兮兮的帽子来。
会在我无声地望着爸爸向他人介绍自己聪慧的大女儿时,往我嘴里不停塞甜到发腻的蛋糕。
闵玧其:看什么呢?这个好吃!
姜斯恬…
会在我初中,高中的毕业典礼上,给我买我最喜欢的蓝色玫瑰,而不是父母毫无新意只有昂贵的大花篮。
十九岁的姜斯恬,磕磕绊绊地努力读书,虽然还是平平无奇,但还是考上了大学,第一时间便雀跃地向闵玧其分享。
我长大后,已然分清了父母对我的亲情,只有补偿与愧疚。可能也是有…爱的,只是和姐姐比起来,少的不忍再比。
但阿其不一样。
他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也是最爱我的人。
我也,最爱他。
3
闵玧其:你…【犹豫】真的分得清喜欢和依赖吗?
闵玧其:我是说,恬恬,你有没有想过…
闵玧其:【斟酌用词】你可能,不是喜欢我,可能…只是从小到大你只认识我,所以你习惯依赖我?
闵玧其:依赖和喜欢不一样的,你明白吗?
我当他是婚前焦虑,不肯定地来确定我的心意。
我无奈地拉着他的手安慰道。
姜斯恬阿其,我喜欢你,真的。
姜斯恬你应该最懂了,阿其。
姜斯恬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可惜的是,需要确认心意的不是我,是他。
我最爱的阿其,在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在我带着精致的妆容满心欢喜地坐落在镜子前,幻想着他见到我这幅样子会是什么表情的时候。
炮灰女:!!!新郎不见了!!!
逃婚了。
…
姜斯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心乱如麻,周遭夹杂的嗡嗡声一概听不见。
只是痴缠地望着地上被毫不留情抛弃的新郎服。
像我一样。
一样可笑又廉价。
姐姐着急地夺门而出,叫吼着要把这混小子抓回来。
她刚刚考上的驾照,就这么火急火燎地上了驾驶位,把父母都急坏了,连忙吩咐旁人跟上去。
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房间,便只剩下我,和勉强算得上好友的伴娘李知恩。
李知恩:你…还好吗?
我的表情在别人眼里,应该是麻木的吧。
所以勉强勾勾嘴角想回应时,笑得丑陋地让她着急打断。
李知恩:肯定不好。
李知恩:你不用说了。
姜斯恬…知恩。
她嗯了一声。
姜斯恬他其实刚才已经告诉我了…
我突然难受地哽咽了一下。
他提醒我,他不爱我。
他只是习惯,给我这只可怜惹人同情的落水狗,一点温暖。
而我,则得寸进尺地妄想把遥不可及的太阳牢攥在手心。
活该自己被它灼伤。
被他弄痛。
我以为闵玧其是上天派来,拯救我酸涩难忍的人生。
可他这束光照耀了太多人。
他自己都以为对我是独一无二的。
我却见过他在街边喂流浪猫,在走廊敲打施暴的同学,在校园随手捡起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里。
我何德何能地认为他只是性格善良。
他对我好又何尝不是善良呢?
…
但他为什么答应了闵姜两家的联姻,为什么给我无穷的希望。
又残忍地把它破碎掉。
我那时真的真的好开心。
这个世界是有人,真情实意,不掺杂其他,只纯洁的爱着我。
如今,梦彻底醒了。
爱如散珠。
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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