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压感到胸闷。如果真的有什么值得提起,或许是它安置了我许多个无所事事的傍晚。在一切不知道如何与自己相处的时刻,我总和刘耀文在海边漫步。说漫步或许太过浪漫,并不是这样的,只是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而已,墨蓝色的海,和沉下来的天色逐渐混沌在一起。黑夜产生的噪点像无数在眼前晃动的飞蚊。刘耀文走在我身边,总会习惯性地放慢步子,用脚踢搁浅在沙滩上的贝类动物。共同生活里十几年之后,我们对彼此的习惯了然于心。比如刘耀文很容易精神涣散,当他像猫咪一样翘着嘴角,摆出一脸乖巧的表情时,十有八九已经神游天外。而刘耀文也知道我的神经敏感,被居民楼里结构老化导致的噪音折磨得很痛苦。哪怕只是拧开热水器,都可以轻易地吵醒我。这是一种病态的特异功能,类似于风湿病人能够预测明天的天气,我也能通过噪音的远近,很轻易地感知到哪层楼的人还没睡。在这张床上我常常失眠,刘耀文因此买了安神的檀香,又在我枕头下放了一把剪刀——据说可以辅助睡眠。直到有一天,剪刀从我的床上滑落,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刘耀文因此吓了一跳,赶紧丢掉了那把剪刀。偶尔我也会梦到刘耀文。有时候梦见他得了很重的病,马上要到医院去,而我被拒绝跟随,只能跟在救护车后边一直急匆匆地走。也有时候梦见他死了,平静地躺在床里,没有半点反应。我从梦中惊醒,震悚如同海浪一般席卷而来,在大脑的轰鸣之后,我听见刘耀文的呼吸从隔壁传来,平缓,稳定。
当然也有一次,我梦见刘耀文突如其然地成为了我的男朋友。我们的举动并未溢出如今的范围,照旧吃饭散步,但我就是知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这是没有任何预兆的事,醒来之后我躲避他的眼神,像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背叛了我们的关系。我将这个秘密一口吞下,花了一礼拜消化彻底它。而刘耀文有一天同样别扭地面对我,我有点好笑地用脚踢他,开他玩笑,问他躲着我作甚,是不是偷偷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刘耀文耳朵通红,口齿含糊地解释。随后我才明白,大概有什么事同样地降临到了刘耀文身上,那是我们青春期的前兆。
那一年我第一次收到了情书。像是尝试着直立行走一样,在荷尔蒙的涌动和碰撞里,我也试着和异性产生新的联系。对方是体训队的学生,比刘耀文能言善辩,也比他狡猾。他自然地在路上和我打招呼,打电话到我家里,到校后我的桌上总有鲜奶和面包。刘耀文并没有表示什么,我们从来不是对方的所有物,也未曾有过倾轧彼此生活的想法。但如果被问起与男生的接近是否存在赌气的念头,我大概没办法爽快地否认。前几天刘耀文在走廊上被其他班的女生叫住。这是青春期里运作过几千万次的装置,但刘耀文依然对此感到陌生,他纯真地看着对方,在含蓄的表白后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天起,我才脱离出原本的语境,认真地审视刘耀文。就像在阿嬷眼里我和刘耀文还是粘豆包大小,在我看来刘耀文也没有变过,只是我的伙伴,朋友,比我大一岁,不具备任何两性上的意味。这时候我发现他已经高出我一大截,我坐在耀文的车后边,惊觉他的身体能完整地覆盖我,斜长的夕阳覆盖在他身上,没有一丝透到我身上。我由此留心到其他人对于刘耀文的讨论,讨论他浸了汗的衬衫里露出的身体线条。很窄的腰,挺拔的背,以及宽大的手掌。
晚上我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身体,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这幅样子。但我第一次发觉我的小腿长出一些肌肉,脚踝突出,脖颈也比原先要细长。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没有变过,认为自己依旧纤细孱弱,比别人的发育要晚来一步。注意到刘耀文的成熟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有了许多变化。我竟然依靠刘耀文的成长来感知自己的成长。我开始注意自己的身材,为脸上冒出的红色闭口感到慌张。我省下生活费买面膜,学着往脸上贴痘痘贴,卫生间里逐渐放满了我的护肤品。我感到一种尚未来临,但足够让我产生危机的慌张。我隔着屏风问刘耀文,你会不会和她在一起。六月很闷,但我还是把自己整个塞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惴惴不安地等待对方的回复。刘耀文思考了一会,回答说不知道。过了一会又把话抛给我,他问,“你呢?”
谁也没有再说话。我们默契地对一些事避而不谈,试图维护自己熟悉的生活。收到的那封情书被我夹在已经写完的数学练习册里,学期结束之后,我再也没有翻开过那一垒书。我害怕任何的改变打破我和刘耀文之间的平衡,因为我知道,我们真的会面临很多突如其来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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