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篇番外,张极视角)
将军府的小少爷刚出生时就集齐千万宠爱于一生,名字都是将军老爷翻词典想来想去取出来的。全家人宝贝得不行。
将军府素来与盛王府交好,张极百日生辰宴那回,府里上下忙前忙后,奴婢们端着金樽壶觞,一排排整齐的向着桌案走去,小心翼翼地摆好,案上围簇着琼花芳草,桂酒椒浆,好不丰盛。
一辆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将军府前,众人皆是堆笑祝福献礼,但让人意外的是,昔日一向最先到将军府宴的盛王府人,竟是掐着点在众人快上桌时才到。
盛王府夫妻二人怀里抱着一只不足两月大小的娃娃,姗姗来迟间面带笑颜。
众人皆惊。
“这是……”
“我的孩子,”男人微微一笑,对着将军府的男主人颔首,派人送上生辰礼。
盛夫人抱着怀里的小孩,笑盈盈的上前捏了捏将军府夫人怀里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龙套:盛夫人:阿极,生辰快乐呀,念在你干娘生产休息,没能来看你,但是干娘给你生了个小妹妹哦。
将军府和盛王府俩夫人关系要好如亲姐妹,还未生孩子时就约好了要当对方宝宝的干娘。
今天的宴会上的小主角穿得金贵,才刚满百天的小男孩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的盯着比他小一个月的女娃娃。
龙套:盛夫人:她叫盛若阮,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小张极咿呀咿呀几声,像是在重复她的名字,又像是在答应。
到了抓周的时候,一大堆价值千万的陶瓷珠宝,还有那些千金难求的山水画,诗作,毛笔,通通摆在面前。
小张极趴在桌子上,不甚在意地掠过那些平民百姓一辈子都碰不到的物品,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向盛夫人怀里还在酣睡的小娃娃。
他吸了口口水,舞手。口齿不清地发出一声音。
“药……”
张夫人被她儿子突然会张口说话惊到了,俯身问:“什么?”
“药!”小张极指着对面,超大声的说。
张夫人回头,被他指着的盛夫人鄂然地抬了抬怀里的盛若阮,“你是说,要这个?”
小张极点头。
于是小小的女娃娃醒来的时候,发现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娘亲,而是一张流着哈喇子的傻乎乎的脸蛋。
她咿呀咿呀几声,“呼”地一下一巴掌扇过去。
于是那天,几乎所有名门世家都知道了,将军府的小少爷,开口说话的第一个字不是“娘”也不是“爹”,而是“药。”并且,还在百天生辰日那天被盛家小千金扇了一巴掌。
……
娘亲每次笑哈哈的给他讲这事的时候,张极都烦得不行。
刚满十岁的少年已经唇红齿白漂亮的像个小姑娘,他郁闷道。
张极:我怎么可能会要盛若阮啊?
张极:小爷要块破石头都不要她。
“匡啦!”一声,张极的头上冒了个红包,他恼火地捡起刚刚砸他的小石头,朝不远处大喊。
张极:盛若阮,你有种偷听没种出来和我打一架是吧?
不远处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盛若阮:和女生打架,你有没有风度?
张极:那你偷袭,你淑女吗?
墙角边,露出少女俏生生的脸蛋,那日正是冬天,雪轻飘飘落在她鼻尖,冻红鼻子。
张极“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
这次换少女恼了。
盛若阮:笑什么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去抹鼻尖上的雪,却不想,越抹越多,冰冷的雪化开,冻得她鼻子更红了。
张极:我说你傻你还不信。
张极:拿手帕擦掉啊。
少年不知何时止了笑,无奈地伸手拿出手帕替她轻轻擦拭。
柔软的手帕擦拭过少女挺翘精致的鼻尖。雪却无端落在他的肩上,在衣裳上轻轻抖了抖。
如同少年在她抬眼时一瞬漏了一拍的心脏。
其实张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喜欢上盛若阮的。
大抵是世间总有润物细无声的情感,在不知不觉间渗透他整颗心脏,直至最后,再也无法抽离。
盛若阮那年生了场很严重的病。
高烧三天不退,平时生动和他斗嘴的女孩子,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双目闭着,流着冷汗。
所有人都紧张的围在她床边,张极默默看着她。很奇怪,明明昨天她还刚和他吵了一架,张极十几分钟前还在心里咒骂她,想着她冷死算了。
但是真正看到她躺在床上不舒服的样子,他的心就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难受得他想哭。
张极:我是说气话的,盛若阮……我希望你身体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他有些笨拙地拉着床上她苍白的手,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阿爹和医者一并走来,将他轻轻拉开,他撇过头看了病床上禁闭双目的女孩。
他再也不想看她这副模样了。
再也不想。
将军府信佛,但张极从小就不屑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因此被他爹揍过好几顿,但都不曾悔改。
但是那天,最不屑神佛的少年,跋山涉水,攀高山,去了京里最有名的寺庙。
寺庙里有位老僧面目慈悲,他在庙口问张极:“公子为谁所求?”
张极默了默,低声道。
张极:我的青梅竹马。
老僧又问:“诞辰,姓名为何?”
张极想了想,报上自己的,然后问。
张极:有没有最好最好的平安物?
盛若阮,值得最好最好的。
他花了很多力气,终于取得了那枚青玉耳坠,膝间跪得磨出了血。他在平安树上挂了平安符,提笔写字时,他想了许久,想写很多。想愿她一生平安健康,永远有家人相伴,想愿她所愿皆所得,亦想她日后……会遇良人。
但是,最后一句“愿遇良人”他迟迟下不去笔,心中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后,那四个字终究没写下去。
红色的平安符纸飘在树上,张极膝盖有伤,暂时下不了山,就坐在在树下和那位老僧闲聊。
他说,他的青梅竹马人前是礼貌有礼,但在他面前就娇蛮粗鲁,不高兴就找他出气,坏得很又聪明的很,他很多次都斗不过她。他以为他会很讨厌她,但今天才发觉,其实他还是很喜欢她的。
最后,少年别扭的吐出一句。
张极:说真的……她挺好看的。
尤其是那双空灵清冷的眼睛,他希望她眼睛里永远有光亮,永远开开心心。
后来年长,情窦初开的少年红着耳根在她生辰那天认认真真做了支沉花簪,在最隐秘处,小心翼翼刻了一小行字。
——汝乃心上人。
他送她后,连续观察了几日,见少女态度未曾变化,有些失落别扭又不高兴。害得那几日盛若阮觉得他又发神经,一连给了他好几个白眼,但在过年他被罚禁足时还是不忘给他带汤圆吃食。
大年三十,张极嚼着汤圆看着眉眼精致带着浅笑,抱着他做好的花灯的女孩,默默又吞口甜甜的芝麻馅,然后想。
算了,没发现就没发现吧。这样,也挺好的。
—
张极从小的志向就是参军,以后像爷爷父亲一样做一个大将军。
他不负众望,一人匹敌千军万马,在被偷袭包围那日,这个人也没有丝毫退缩,青涩已褪的眉目满是冷冽坚毅。
火光冲天,年轻的将军领袖厉声喝道。
张极:三十名兵随我出营迎战!其余者,骑马回主营报备请求支援!!
将士们嗓音嘶哑大吼:“是!!!”
身披铠甲的少年率领仅有三十人的军队,冲出火阵,杀出重围,张极烈马疾驰,银枪挑过敌军士兵,刹时人仰马翻,鲜血四射。
硝烟弥漫在战场,三十人杀到最后只剩两人,张极和另一名同兵背靠背,他的脸满是鲜血与划痕,甚至那坚硬的铠甲都渗出血迹。
“少将……”
敌军重重包围二人,数百长枪兵剑指向二人,与张极靠背抗敌的战士咬牙,最后低声一笑,口齿含血。
龙套:战士:少将,下辈子,我还愿意在你手下当兵。
此时此景,两人大概都明白,援军,是来不及了。
那就……葬身此地吧。
带着一身忠心耿耿爱国傲骨,埋于他们所护的青山之下,听起来,也不错。
至少,在临死前,让他们尽最大的力气,多杀一个是一个,为随之而来的军队,扫清多一些的障碍。
说完,他咆哮一声,飞奔出去,眼神带着决绝和杀意。
张极低笑一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轻应了声。
“好。”
染血的银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如少年风华绝代势如破竹的气势。可最终,立下无数功绩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银枪,还是碎裂在贫瘠的土地上。
头颅重重砸落地下的那一瞬,他的世界彻底失了声音。
都说,人死前,会有一场走马灯。
张极的恍惚片刻,他那十七年的人生一贞贞在眼前划过。他看见他母亲温柔的模样,看见他阿爹威严的脸庞,看见训练场上兄弟们流汗坚持,看见战场上和兄弟们并肩作战的场面。看见过年宴上,热热闹闹,其乐融融,小孩声吵闹,隐约间,传来一声少女清脆的声音。
她说:“张极。”
那样轻,又那样震耳欲聋。
她说:“我等你回来。”
“不许食言。”
很奇怪,明明有一年没见了,可这一瞬,她的模样是那样清晰,清晰到甚至她五官的每一处,他都记得那样清楚。
张极好想,好想伸出手,去抱抱她,去告诉她。
我喜欢你,我来娶你了。
可终究。
终究。
再也没办法说出来了。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想,好可惜,平安符上的那句“愿遇良人”,他应该写上的。
——
少年将军死后,化作魂魄,他沉默着看着那个外冷内热善良的少女经历一次次失去至亲的痛苦,看着她握着他送的沉花簪泣不成声。
他眼眶湿红,想去擦掉她的眼泪,却只能虚穿过她身体。
他哑声说:“盛若阮,我在呢,别难过了,好不好?”
可是他只是一个死去的孤魂野鬼,他触碰不到他的爱人,安慰不了她悲恸的心,只能沉默看着她带着恨意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
杀皇帝,决后患,登帝位。
后来的后来,她入院子桃树下挖出那瓶深埋的酒时,张极听见冥府在召唤他。
他化为魂魄陪她太久了,该走了。
那天,桃树下,盛若阮抱着酒坛喝得昏醉,张极走向她,忽然喊。
“盛若阮!”
她骤然瞪大眼睛,扭头看来。
他笑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心。
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要爱到永远。
—
五初叶:OK~番外补完啦。
五初叶:算是be或者oe?
五初叶:唉,我怎么感觉不够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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