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过往

克莉丝汀的双腿像被骨刺牢牢钉入泥土，黑袍人把杯子强硬塞进她手里时，她根本动弹不了。

杯中空无一物，克莉丝汀盯视片刻，透射杯壁的月光忽然像洋流一般汇聚激涌，速度越来越快，顷刻卷起旁人看不见的漩涡，水涡中心慢慢浮现出油画般的色块，起初还很模糊，但随着水流速度的加剧，那色块被纹理清晰的线条分割成具象的静物，借由月光的照耀而显得栩栩如生——就像是某段真实发生过的事件纪要。

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拖入恐怖的漩涡中，她无法呼吸，无法求救，无法和短暂屏退的外界建立任何联系，她被那段似曾相识又素未谋面的过往封闭了全部退路。

画面里，满目疮痍的焦土血海纵横，火光冲天，碳化的尸骨堆积如山，他们或被斩去头颅，或被洞穿心脏。灰色的硝烟在风里扭曲，那是一个昏暗的夜晚，没有光亮，也没有活物，所见是一片人间炼狱——浓烟深处有一抹身影踉跄走出，千里赤地形同被恶灵诅咒的荒冢，火焰无休无止地燃烧，像魔鬼啃食阴魂的细细咀嚼。

再然后，那唯一逃生的身影高举刺剑，劈断了坍圮的十字架像。

也劈断了克莉丝汀与现实世界联通的屏障。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溺水得救的失语者，站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冷汗涔涔。

JK：“喂！”

有人在叫她。

JK：“你怎么了？”

田柾国推了推她，没反应，整个人木乃伊一样，目光直勾勾盯着手里来路不明的杯子。

JK：“克莉丝汀？”

克莉丝汀“啊！”

克莉丝汀短促地叫了一声，惊惧地抽回手，杯子应声落地，摔得支离破碎，残片溅得到处都是。

克莉丝汀呼吸急促，浑身僵硬冰凉。

她刚才看见，那幻影消失前，这只古怪的杯子仿佛负荷不住这段离奇记忆带来的浩荡神力，从杯口至底座生出贯穿的裂纹。

她喃喃自语。

克莉丝汀“有个怪人……”

JK：“你发什么疯？”

田柾国拍了下她的脑袋，抬头环顾四周，只有她傻愣愣地杵在路中央，举止失常引人注目，没有比她更怪的人了。

克莉丝汀“我没有发疯！”

她忽然变得极其暴躁，怒视围观的人群，语调尖利。

JK：“你冷静一点。”

田柾国被她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到了，拉住她麻木的手臂，带她离开了是非之地。

克莉丝汀这次没有反抗，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

JK：“你看见什么了？”

克莉丝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

脚步一顿，田柾国回头，蹲下身，扶着她的肩膀，她神情恍惚，眼中一片空洞。

JK：“我是问，你在杯子里看到了什么？”

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随后扬起，恢复了理智。

克莉丝汀“不记得了。”

她的模样实在可怜，田柾国不忍心严讯逼问，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那颗耷拉小脑袋。

JK：“你遇见的人是巫师。”

克莉丝汀“巫师？”

JK：“没什么真才实干，除了四处挑事。”

田柾国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邪门歪道。

JK：“据说，他们能回视过往，也能预知未来。”

JK：“你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克莉丝汀摇头。

预料之中的答案，田柾国提她整理好帽子和散乱的长发，起身，牵着她继续往回走。

JK：“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克莉丝汀低头，悄悄端详自己的掌心，那只奇怪的杯子触感微妙，断然不是凡物。

JK：“克莉丝汀·唐·罗素。”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意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重要。

克莉丝汀“嗯？”

JK：“留在这里吧。”

他将手攥得紧紧的，脸颊从里到外地烧透了。

JK：“这里比赛尔维顿温暖，比较适合人类居住。”

克莉丝汀“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不是人类吗？”

JK：“我当然不……我的意思是……”

克莉丝汀打断他的支支吾吾，停下脚步，黑暗中她仰起脸，一派严肃。

克莉丝汀“你不是人类，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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