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推演。
前朝往事。
苏新皓是前朝商人家的独子,那时天下太平,国家兴盛,倒是一番盛景。
苏新皓一族人员甚多,但是他的叔叔,在他六岁时杀死了他的父母和族人。叔叔不是正统,他为了家主的位置害死苏新皓满门。
苏新皓被人虐待,过了几年,到了十岁又被人一把火烧死了所有人。
那天,苏新皓站在火场中,感叹似的认为这就是恶有恶报!他们都该死!他们都活该!他们就应该尸骨无存,被火舌舔舐,落得个无人安葬的后果!
火光冲天,苏新皓倒在废墟中,放肆的大笑起来。稚嫩的童声冲破云霄:“我就是贱骨头!我都是活该的!我不服,凭什么!?”
昏昏沉沉的昏过去,一位真君从南山脚下赶来,就下苏新皓。
真君不以真面目示人,民间称他为“云安真君”。苏新皓是他的亲传弟子。
苏新皓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旁是云安真君在捣药:“谁让你救我的?”
“小小年纪倒是挺凶的,”云安真君不过少年身形,看起来只比苏新皓大上七八岁,声音亦是少年的清爽感,“路过,顺手救下了。”
“世间本就不公,仙人救我亦是无用。”苏新皓爬起来想要离开,却发现云安真君不为所动,甚至要为他敷药。
“人间本无正道,总有人认为自己是对的,然后自诩为正人君子,”云安真君按住苏新皓,给他上药,“让人们都按照他的思想走,我向来不喜欢这种惯性思维。”
苏新皓满是不解,警惕从未放松过片刻:“那仙人为何要救我?”
“我不推崇以恩抱怨,我更偏向于以德报德,以怨抱怨,”云安真君说道,“我想收你为徒,受你诗书字画,经商之道。”
苏新皓猛地撑起来,忍着伤痛跪下磕了几个头:“真君收我为徒,我必定言听计从。”
云安真君扶起苏新皓,笑着说:“你不必读圣贤书,人间自有真理。”
“人间不值得,”苏新皓眯了眯眸子,“他们的灵魂令人作呕。”
“你身上怨气重,这倒是不必,”云安真君给苏新皓上药,放下药钵,说道,“山神会庇佑你们的。”
苏新皓透过窗户看山顶的位置:“愿山神庇佑我。”
三年后,苏新皓收拾旧部,带着只剩十几个人的家族裔眷逃往河南,重振苏家。
又过了两年,十五岁的苏新皓带着家族重新回到山城,那时他已经是河南最大的珠宝商。他重新回到山城,拜见云安真君。
“师傅,我学成了吗?”苏新皓给云安真君敬茶,恭恭敬敬的语气和儿时不甚区别。
云安真君接下茶,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首饰盒,递给苏新皓:“我很早就注意到你有耳洞,你儿时也是大家公子哥,如今带上也算是寓意洗去一切耻辱。”
苏新皓带上耳坠,很多年没有带过耳坠的耳洞因为针插进去而受不了,流出鲜艳的血。苏新皓像是感受不到,任由血流在红玛瑙耳坠上,滴在白衣服上。沿着花纹晕染。
苏新皓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笑出声来:“多谢真君。”
云安真君按着他坐回铜镜前:“乖徒打算怎么做?”
几天后,苏新皓站在原先的家门前,看着和几年前一样的大火席卷府邸。叔叔趴在自己的身前,祈求自己给他一条生路。
怎么做?
血蜿蜒成河,流到了苏新皓的脚边,染红了白色长袍的衣摆边缘。
“我喜欢看你哭,看你骂我,喜欢听你的嚎哭,你的哀求。”苏新皓在漫天火光里用折扇划破手指,让血滴在地上,“我的叔叔,你在杀我父母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我……我当时就不应该心软留下你!”苏新皓的叔叔匍匐在他的脚边,用鲜红的血掌抓住他的衣摆,“你天生就是这样的命!该死的杂种!”
苏新皓带着血的手指在叔叔的脸上画了什么,摇开折扇,苏新皓语气中是虔诚和不屑:“愿南山神庇佑你们这群人渣。”
最后苏新皓又是被云安真君带回山脚的。
苏新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云安真君教他剑法,教他识字,会告诉他到底哪里不对,哪里需要改进……最后,他站在一如既往的大火里葬送了他唯一的亲人。
手上猛地一凉,苏新皓惊醒,又因为身上的酸痛无法直起身子,只得气若游丝的问:“……真君?是您来接我回家了吗?”
云安真君放下药钵,如往常那般平静而温和的语气说道:“是,我来接乖徒回家。乖徒愿不愿意跟我走?”
“先生授我诗书礼乐,我知天命,却还是不服。”苏新皓嘴唇干涩,艰难的说道,“我梦到您倒在烈火里,我真的好怕,我只剩您了。”
“人间常讲悲欢离合,您是仙人,自然不会轻易离去,”苏新皓深吸一口气,“我不想离开您。”
云安真君笑着捣药:“你见过南山神吗?”
“没有。”苏新皓如实答道。
云安真君有些怅惘的说道:“你受到过南山神的庇佑吗?”
苏新皓沉默良久:“受过。”
“其实没有,”云安真君放下汤匙,“我是南山神,但是我没有庇佑任何人,我原先身份显赫,是山城……罢了,也是贵族公子。”
“后来家族落魄,无欲无求得上了南山的道,当了山神,人们开始信奉于我,因为我是初山神。”
苏新皓沉默良久,不受控制的抚上耳坠。那是他的噩梦,也是他的救赎。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愤怒?谈不上,他本来就不怎么相信世间有神,自嘲?也不算,自己视若神明的人确实是神明。
是什么情绪占领心房?
苏新皓答不上来,也许是疯的太久,又或许是封的太久,他总感觉自己被所有人背叛,抛弃。
这是扭曲的心理,他知道。他曾几度被抛弃,被背叛,又曾几度舍弃重要之人,他就连做梦都是他抛弃的那些人拖着腐化的身躯伸手抓他。
“是新皓呢……”云安真君仰望着明月,月光照在他繁琐的耳坠上,泛着火一般的光亮,如他的过往一样光鲜亮丽,“世上的新月,皎月啊,愿你永保他的魂灵,让他所在的世上永无战火硝烟,再无抛弃离叛,让他永生安宁。”
云安真君亲手埋葬过七个人,他们来自于不同世界,都是信仰南山神的人,都埋在长生天的一棵梧桐树下,在树底下还埋着几坛上好的朝(chao三声)潭染。
云安真君放下毛笔,轻抚梧桐树,像是故友埋葬于此。
“此处葬着我的故友,”云安真君举起酒杯,对着梧桐树举杯,“朝天潭染惜,思慕于故人。”
此后再无南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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