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天的病人是欧阳唯外祖生前的老朋友，两个老人都是苏绣世家，欧阳唯五岁那年父母和外祖父母车祸去世，在那之后王老爷子也是将欧阳唯当成了亲生的外孙女，尽管她常年在北京祖父处学医，也能经常见到跑到北京看外孙女的王老爷子。

老爷子白天本还好好的，中午午睡之后便口吐鲜血，子女一时间慌了神，一家子急慌忙送到医院，正巧欧阳唯在南京开会，老夫人忙一个电话打过去求助，这才让欧阳唯及时主持了抢救。

等到老爷子确认无碍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按理来讲要在南京住下跟进后续的治疗，但巧的是8月22号上午欧阳唯还约了个很重要的病人复诊，当下也不得不将老爷子托付给医院的主任，交代好了各种注意事项后动身前往车站连夜返回北京。

等到了南京南站已经接近四点。经历了一下午的抢救欧阳唯双手都在颤抖，好容易缓过来却也没有力气提行李，王老爷子的孙子便自告奋勇前来相送。

“多谢王大哥了。”送客平台上，欧阳唯驻足，向拖着箱子的年轻男人认真道谢。

“还得多谢您救了爷爷，今天实在是辛苦您了，等下次您来南京我们一定请您吃饭，好好谢谢您。”王佩麟连忙摆手。

在欧阳唯刚赶来的时候，这个受过正统九年义务教育并读完了研究生的大小伙子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有人二十出头便能有如此水平的医术，谁知今天几乎所有主任副主任都觉得老爷子没救了的情况下，她竟妙手回春救了王老爷子。

爷爷转危为安后，他特意去查了欧阳唯的履历，一个个享誉世界的医生的盛赞和光辉的履历摆在眼前时，王佩麟才相信真的有人是这般天才。

心下对这个年轻的姑娘满是感激与崇拜，早先知道爷爷老伙计的这位外孙女时只以为是老爷子恋旧，看着这姑娘孤零零才心生怜悯总去北京看望，以前也有很多不满，只是这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欧阳唯从手术室出来，微笑着告诉所有人爷爷安然无恙的时候消失殆尽了。

“治病救人本就是医生的天职，更别提老爷子还与我外祖父有旧，我自当竭尽全力。”欧阳唯摇头，一头长发被凌晨的凉风吹起，“也不必……不要！”

欧阳唯虽然是在说话，眼神却一直撇着送客平台边缘，有两个男人一直在那里站着，有些不祥的预感，突然间看见其中一人负气转身跌跌撞撞走去，只一个刹那便跌过护栏。

她疲惫之时脑子本来就转的慢，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却晚了一步眼见那人跌落，连忙飞奔上前拉住了落下那人的手。

张磊，张云雷，本是来此给友人李欧送东西，却不知怎么的起了争执，说话间酒意上头转身就走，却不料是直接翻下了护栏。

“你愣着干什么，救人啊！”她向身边迟迟没有动作的男人喊道。

李欧听到了，但他只是站在原地，抿唇不语，没有任何动作。

“救人！你要是不伸手你就是谋杀！”欧阳唯感受到手中另一人的手掌不断滑下，已经从大臂滑倒了手肘处，忙将大半个身子探出护栏死死拉住，“你撑住！我能拉你上来的！”

张云雷经这一遭，酒是彻底醒了，听着拉住自己的姑娘向好友求助，好友却不为所动，心中满是难受，自己多年的好友却比不上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姑娘，谢谢你，你放手吧。”他抬头看着欧阳唯的眼睛，“今日我张云雷要是能活下来，来日定报姑娘大恩！”

张云雷？这名字好熟悉啊！

欧阳唯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这节骨眼也不能细想，只能咬牙挺着，却听到左臂传来“咯噔”一声，冷汗直接就下来了。

该死，肩膀脱臼了！

一下午的抢救本来就让她失了力气，更赶上这要命的时刻，忙伸出抓着围栏的另一只手拉住张云雷的胳膊，姿势已经变成了踮脚。

张云雷看着姑娘这样，心里也是挣扎，他也不想死，谁知道这十米高台下去会是什么模样，这与跳楼自杀也一般无二了，但良心过不去的他更不忍心再拖一人下水。

“姑娘，放开吧”他喊了几声李欧看他仍不为所动，只能低声劝欧阳唯，“我不能拉你一起下去。”

欧阳唯苦笑，难道她作为一名医生，就能看着一条生命消失在眼前吗？但此时的她一句有些撑不住了，双脚摇摇晃晃已经失了重心。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莫不是自己要因救人命丧于此吗？罢了，本就是医生，也是应该的。

“欧阳唯！”这时王佩麟也冲到旁边，一把抱住了欧阳唯的腰，牢牢将她箍在身边，防止她掉下。

本是被人帮着稳定下来，欧阳唯却使不上力气了，左手一点没法发力，右手也在不停上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从自己手中滑落，像一个破布娃娃一般从这十余米的高台上掉了下去。

“不要！”她失声惊呼，却挣不开王佩麟的双臂。

“快放开我！”她吼了一声，趁着王佩麟放松力气，连忙找楼梯下去，一边跑一边摸着脱臼的肩膀，狠狠心右手一脱，将手臂接了回去。

“王大哥，快叫救护车！”下楼的同时她也不忘冲着王佩麟喊了一嗓子，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张云雷身边，顾不得额头因疼痛和脱力落下的汗珠，伸手摸了摸脉就开始做急救。

一定要活下来啊！她心中就这一个想法。

从医四年她手中病患无数，在她的治疗下最次也只是瘫痪在床而已，若是让她今日亲眼见者张云雷死在面前，怕是这辈子都走不出阴影。

等救护车赶到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她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做了十几分钟的心肺复苏，看到一群医护抬着担架向自己跑来，只能留下一句“先救他，我没事”就晕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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