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辙（四）

夜色朦胧弥漫着，外面溅起薄雾，路上的行人小心谨慎的行走着，一有一些风吹草动就回头观察，路旁的店铺早早关了门，只差几家小的酒楼饭店

招牌上的红纸金字显眼的很，名气也不小，若是入了此街，随意一问便可得知。

肖洒站在这响当当的三字招牌前看了一眼

“得意楼”他念道，常听肖意发电报提起，自己在重庆时最爱的便是得意楼里的醉香鸡，每逢空闲时刻便要去买来一只尝尝鲜，肖洒此番到了重庆，先来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背后的线人告诉他，得意楼的老板，听说一开始也是豪门大家，后来家道中落，听说是腿残废了才跑来重庆，而同时这里，也是军统曾在重庆驻扎时，暗地里的集会场所，所以，为何肖意会频繁提到这里，而这里又偏偏和军统有关

肖洒往里面走了进去，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会在这里面明晓。

“先生，查过了上海滩，没有发现肖先生的任何行踪”王远汇报道

叶生将烟头掐灭:“他想躲，没人能找到”

“那现在该如何”王远询问

叶生的心跳的很快，他抵着头，冥想了一会:“是我的错”

“先生……”

叶生沉默良久:“继续找，加派人手，必须赶快找到他，现在外面局势不平，我害怕他遇上什么事，我不知情，赶不到他身边，保护不了他”

“是……”

“等一下”叶生叹了口气“找到了他，要是不想回来，就随他的意，背后安排人照顾就好”

“您不劝吗？”

“他在气头上，我说话他听不进去，等他气消了，我再同他讲”叶生又点燃一根烟“先把人赶快找到”

“明白”

王远就要走，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两人对视一眼，叶生接起电话，就听那边怒气冲冲的吼声:“叶先生，谁让他来重庆的！”

肖意看向楼下正坐在窗边的肖洒，她按了按眉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一定是查到什么了，我现在该怎么办”

一下，两下，三下，叶生轻叩着桌面，良久，他道:“承认”

听到他话后，肖意站起身，若不是她此刻在重庆，估计就要一把刀架在叶生脖子上了:“你说什么”她难以相信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哥现在只猜到了你和军统的联系，他想查，最后还是会查出来，如果你不先下手为强，就只能处于被动地位”叶生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所以肖意，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心里要有数了。”

“……”肖意挂断了电话，她再看向下面，发现在离肖洒不远处的位置那坐了两桌人，正是上次和她一起出任务去矿场的那批，显然他们发现了肖洒的身份，看他们的神色，肖意知道他们揣的是什么心思目的

肖意抿紧嘴角，将枪装上子弹，她已经很久杀人不用枪了

“肖小姐，您这是何为”得意楼的老板从帘子后走了出来

“看见楼下穿褐色大衣的男子了吗”

“您有何吩咐”

“召集好店内所有人手，不管一会发生什么，务必保证好他的安全”肖意敛下神色道“将他平安送回上海”

“小的明白了”

肖洒要了一份肖意常爱的醉香鸡，味道确实不错，外焦里嫩，鲜肉味美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的同时，余光瞥到一旁，作为特工的警觉，他立马感应到了危险的到来

“你过来”他冲服务员招手

“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你们店里的老板在吗？”他问

“今日店里来了贵客，老板在三楼接待”

肖洒点点头，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时候，他身上没带枪，保证不了那些人手里有没有枪，肖洒站起身，借口说要找卫生间，就在他转身之际，一个人撞上了自己，顿时一把枪抵在腰间

“敢动我就杀了你”那人威胁道

肖洒明显不吃这一套，掰过他的手腕夺走了他的枪，一脚把他踹到了桌子上，其余人一拥而上，他找到柜台做掩护，可惜寡不敌众，不到一会他就落了下风，枪里没了子弹，眼看着那群人逼的越近，肖洒摸到了一把刀，他心一横打算血拼

要站起身的瞬间，只听见上方传来枪声，逼近他的人丝毫没预料到这一幕，纷纷倒下不少人，开枪的人从二楼一跃而下，将手里的枪换成了刀，一刀毙命，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肖洒见状立马也起来反击，他拾起地上的枪，对着剩下人射击，那边的人同样举起了枪，正要开枪之际，救他的人一把把他拉了下来，那人带着面罩，打斗中帽子已经掉落了，一双水灵的眼睛与他对视着

肖洒的脑海中嗡的一声，这一双眼睛，这一次对视，只一眼，将他打入了万丈寒冰中。

“你……”他还没开口，没死绝的人又冲了上来

肖意来不及多说，把枪抛给肖洒，两人同时起身对着他们开枪，大堂内弥漫起的烟雾，在烟雾里走出的两个人仿佛神话里的神仙，待到烟雾散去，这里早已成了一片血地

“你到底是谁！”肖洒还是不敢相信的问她

“让开！”肖意立马推开他，一发子弹正中她的肩膀，疼痛感和眩晕感瞬间袭来，下一秒，她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得意楼的老板在一旁，桌子上是取出来的子弹

她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没有麻药，可想而知，取子弹时她是有多疼，她才想起来，自己是醒了的，只不过后来又被疼晕过去了。

“肖小姐……”老板话没说完，肖洒就从外面进来了，他面如冰凌，端着药把药放在了桌子上，肖意的心跳的极快，她冲老板摆了摆手:“下去吧”

“……”

房间内只剩他们二人，世界安静的出奇，肖洒一直背对着她，她也有些捉摸不透肖洒在想什么了。

“我……”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肖洒和她同时开口，肖意紧张的抓紧了被角，好久之后，她自嘲的抬起头:“对不起啊，哥”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她一直瞒着他吗？还是说，对不起她杀了他的同志，还是说对不起她违背肖家祖训，成了国贼。

“肖意”肖洒的话里没有任何的宠爱和温度了“肖家祖训你天天罚抄，现在可记得多少”

“不可落草为寇，不可贩卖家产，不可为人自大，不可……”肖意停顿了一下“不可叛离国家，不可滥杀无辜，不可生灵涂炭，不可民族对立，不可助纣为虐”

“你呢”肖洒忍着自己声音的哑涩“你触犯了几条”

肖意眼中含泪:“哥，对不起”

“为什么要骗我”肖洒忍不住爆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那里死了多少好人的冤魂，有过多少革命勇士的鲜血”

肖洒气的扶着桌子才能站好:“肖意，你是中国人，你为什么要去杀害自己的同胞，为什么要帮助他们摧残自己的国家！大局当道，多少人拼热血撒性命，军统重庆南京不但不助推一力，反而背后捅刀，到底逮捕革命党员，不是砍头就是枪毙，肖意，你选择这条路你的居心何在”肖洒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上次在矿场里的那个，也是你”

“是”肖意闭上眼，不敢再去看肖洒的神情:“哥，每个人选择的路都不一样，可不管怎么样，这是我自己选的，我种的果自己食。”

“你是不是疯了！”肖洒上前掐住她的脖子“现在回头是岸，你还有机会，你一定要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吗！”

“不！”肖意推开他“回不了头了，我手上沾染了太多你们的鲜血，我这辈子，都回不了头了”

响亮的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肖洒颤抖的手停留在空中:“你再说一遍”

肖意忍着鲜血涌出的冲动，下了床，她一字一句道:“哥，我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我没有路可退了”

“……”

“肖意”肖洒看着她，泪水流到衣领上，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差点没站稳“你是准备被家族除名是吗？”

肖意背过身去:“你走吧，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快要来了”

熟悉的感觉更加让人呼吸困难，锋利的刀抵在她的脖子上，肖洒只需要动一下，肖意就能没命。

“肖意，你想好了，肖家绝不容忍卖国叛徒”肖洒斩钉截铁道

“我说了，这辈子，走上这条路，我没下去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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