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三）

“肖小姐一向不信鬼神之说，怎么今日有空前来烧香？”老主持问

佛像前肖意缓缓抬头:“有时也怕是不得不信”

“肖老夫人的病症可有好转？”

见效意不说话，老主持就明白了:“肖老夫人大富大贵之人，潜心念佛，定能与之对抗，必不会因此损了修行”

“那就借您吉言了”肖意冲老主持拜了一拜“我想求几个锦囊，不知主持可能帮我”

“心诚则灵，上天见到小姐您这份孝心，自然会灵”

肖意为肖洒求了佛珠，香烧到一半突然熄灭，她一下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老主持，老主持皱起眉头走上前观察了半天:“阿弥陀佛，生生相克，乃前世轮回之兆”

“您的意思是……”

“生生相克，不死则灭”

“……”

肖意从寺庙出来，看着手里的东西，她看了看天上照的她眼不舒服的太阳，上了车前望了一眼慢慢关闭大门的寺庙，她将东西放了起来，脸上神色不明，看不出是悲伤还是喜悦，更多了些淡然和接纳，她上了车，最后离开

车上，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方，嘴里默默念到:“生生相克，不如不见。”

肖意回去时正好碰上外出采购回来的肖洒，见肖洒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她才走过去:“哥，药煮上了？”

“嗯，让人去看着了”肖洒坐下来道

“那就好”肖意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对了，我带回来的那俩小孩呢？”

“去了学堂，还没回来”肖洒道

“上了学就好，这么小的年纪总不能做活，以后就养着吧，若是别人问起来，就记入我名下”

肖洒疑惑的看她:“你说什么？”他有些惊讶意外，丝毫没料到肖意会说这种话

“进了肖家门，总得给个身份才是，再说，我母亲吃斋念佛多年，心底从善，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我父亲，他若是不同意，你就多替我劝劝”肖意平静道，似乎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小事

“肖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若以后你嫁人，再有了孩子，是要往后排的，就算是你愿意肖家愿意，你觉得你夫家呢？”肖洒问她

“哥，谁规定女子一定要成婚”肖意道“这世间男子有好有坏，若遇上我心爱者，便是良缘，若不喜甚者，你们难道要硬把我送过去？我若是一生未遇，又怎么养不得自己？女人并不是要靠男子才能度过一生，女子要无男子，且更逍遥快活，不被宅院的琐碎牵扯一生，纠纷一生，最后落得个死而有悔的下场，我若是如此，既有其家世，又有其资历，何不为自己独活，偏偏挂到浪子身上？得一世可惜。”

她话音落下，肖洒沉默片刻，抬起手，肖意以为他是要打自己，毕竟她这种思想放在肖家肖银媚知道便又要气个半死

哪知肖洒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笑道:“我妹妹能由此觉悟，也不望我肖家未来之路光明璀璨”

“哥……你……你很支持我这样想吗？”肖意有些惊喜的看他

“我说过我妹妹是天之骄女，这世上的男人有几个能得你垂青便是他们的福分，你若喜爱独行，哥哥便在身后陪着你，有嫁之心，皆好，嫁良人，过余生，无嫁之心，亦同，弃红尘，独乐在。不论你选择哪个，哥哥都支持你”

“哥，谢谢你”肖意感动的看着他“我今个去庙里给你求了符，保平安和家庭的，你拿着”

肖洒看了看手里的锦囊，有两个:“怎么多了一个？”

“另一个是给叶先生的，你们俩个我求的是幸福安康，平安顺遂”

“你倒是有心”肖洒看了看她手里:“你的呢，你求了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就没求”

“……求个平安喜乐，也是给你消灾的”肖洒道“你平日不一向不爱这些吗？如今倒是上心了”

“没有”肖意笑“有些事情，不得不信”

药煮了好，黎明忠端给肖意的那一刻，药碗传来的苦味让肖洒都皱眉，他阻止肖意不让她喝，他知道，肖意最讨厌喝苦的东西，尤其是中药，总是生病了会趁人不注意偷偷倒掉，肖意推开了他的手，抱着药碗一饮而尽，王远在一旁担忧的不行

她喝完没一会，就开始恶心，要吐，慢慢的身上生了热，她看东西都变得乱像，她被人扶到床上又吐了好一会，好在黎明忠让人送来了配好的药才得以缓解，一直到晚上，肖意最后吐的连血都吐出来了，再确保没有任何其他问题后，肖洒才让人给肖银媚喂药

肖银媚服下药没一会，就有了好转的迹象。

“哥，我母亲怎么样了”肖意终于缓过来虚弱的对着肖洒问

“姑姑情况好多了”肖洒连忙扶着她

下一秒，肖意扑通一声跪到黎明忠面前:“谢谢神医救我母亲，您的大德肖意此生难忘”

“你这孩子快起来”黎明忠赶快让王远去和肖洒一起把肖意扶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你的身体现在也很虚弱，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的”肖意道“谢谢您”

“我早年间听过坊间传闻，说肖家大小姐脾气爆裂，性子顽劣，谁的话都不听还爱和家里人对着干，我这个人一直对这些传闻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如此引得这些商贾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我这人就喜欢逆着来，我倒是不信，今日得此一事，我便是更认证了自己内心所想，肖家大小姐才淑有利，规矩寻泽，孝心满腹，不愧是大户人家小姐的做派！”

“令妹能得老先生赏识是令妹的荣光”肖洒看了肖意一眼

肖意立马道:“多谢黎老先生夸奖”

“哈哈哈哈，不必多言，我向来喜欢实话实说，你姑姑的病喝了药就好了，今日我就不在此留宿，肖洒，你是个好孩子，我记下你了”

黎明忠笑着和他们告别，纵使肖洒如何挽留他还是不肯留下，最后王远冲肖洒摇头，肖洒明白他的意思，才肯罢休

黎老先生送走后，王远回肖宅收拾了一些东西也要离开，肖洒正好遇上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还黑着，于是询问:“你现在要回去？”

“叶先生下午有重要会议，我得现在赶回去”王远道

“肖意知道你要走吗？”肖洒问

王远摇头:“肖小姐休息的早，还是让她好好养着是好”

“你路上注意安全”肖洒交代道

“谢谢肖先生”王远道“先生要是忙完了这一段时间，便回去看看叶先生吧，您不在，他很想念您”

肖洒算了算日子，他和叶生有二十多天没见了

“我知道了，我忙完这一段就回去了”

“好的”

王远拒绝了肖洒送他出去，他临走前看向肖意的房间，嘴里默念道:“你要好好的，肖意”

肖意还在睡着，她的枕头下压着一个锦囊是给王远求的，求的是多子多福，平安祥乐，她最终还是没有送出去

可能是她没有胆量，也可能是她舍不得

或许对她来说太过讽刺，明明不希望他爱上别人却还替他求了一个多子多福

她没送出这个东西，她把这个东西留在自己身边，就好像是他陪着自己一样。

“王远走了”肖洒将早膳送到肖意床边时她问

“嗯，夜里走的”肖洒回

“哥，我妈怎么样了”

“姑姑早上醒了一次，看起来精神不少”

“那就好”肖意听到门外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偷听，下意识喊了一句:“什么人”

门外站着的一个小女孩低着头走了进来，肖意看清楚她容貌的时候，浅浅的笑了笑:“小团子？还记得我吗？”

“你怎么乱给人家称呼”肖洒道

“我看小团子也挺喜欢的啊，你瞧她现在吃的圆润多了，比我捡来的时候多了几分肉”肖意招招手让她过来:“你那个哥哥呢？今天怎么没去学堂？”

“马上……马上就去了，哥哥在外面等我”小团子从手里掏出一把糖“我才知道姐姐你回来了，我，我来看看你”

“真听话哎”小姑娘磕磕巴巴讲话的样子把肖意逗乐了“既然还要去学堂就快些去吧”

“嗯……好，姐姐今天还走吗”

“你想让我走吗？”肖意笑道

“不想……”

“可是姐姐也有学业呀”肖意哄她“这样吧，姐姐下次回来去接接你下学好不好”

“好……”

小团子走后，肖洒将一旁的东西收拾好:“真要走？”

“嗯，临时请假的，废了不少功课了”肖意道

“那也要注意身体啊”

“我知道哥”肖意道“你也别太累了，我母亲病好的差不多了你也回去吧，我父亲还在呢，他照顾我母亲，不会有事”

“嗯”肖洒瞥见她手腕上的佛珠“你的玉镯呢？”

肖意愣了一下，立马反应道:“走得急，落在学校了”

“你不是平时里都随手带着吗？”

“这不是当时正想着褪下把镯子光泽提一提，没想到接到电报就赶回来了，忘拿了”

“回去记得拿”肖洒交代道“那东西贵重别遗落”

“嗯，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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