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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生太模糊了
我盼着它能早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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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淑珍十月底走的,亦韵回来时,只能参加葬礼。和吴淑珍有交情的,都来帮忙,福利院的孩子们也来了,他们长大了,都快认不出了。
亦韵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大哭大闹,她知道,院长喜欢看她笑。
十一月初火化,亦韵心中空空荡荡,一丝裂痕悄悄升起,但她没有哭,她和小张他们忙所有事情,她要挺住,不然院长会骂她。
夜里,飘起细密的雪花,连绵的山峰带点冰珠小雪。福利院里,华晨宇掀开吴淑珍办公室门口的白布幡,屋檐挂着白条,满院子的雪没铲,眼内全是一片白。
正屋门槛后,花圈靠着台子,桌台上摆一幅老太太的黑白遗照,哪怕这事已经三、四天了,他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找到亦韵时,她在屋外面,坐在梧桐树下,默不作声,全身是雪,头发衣服白了,手里抱着吴淑珍的相簿,不知道已经多久。
华晨宇坐到她身边,伸手替她拍掉雪花,默默守着,让夜空无数洁白不知疲倦地坠落。
华晨宇:“我陪你聊聊吧。”
华亦韵“不用,我想单独跟院长说话。”
华晨宇:“跟你讲个故事,认真点,不许忘记。”
华亦韵“我不想听。”
华晨宇突然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自顾自地说:
华晨宇:“你留学的时候,我跟院长在这里喝过咖啡,无意间想起这个故事,当时觉得太好笑了,所以我笑着念给她听……”
[一只孤独的刺猬常常独自来到河边散步。 ]
[杨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棉絮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这时候,年轻的刺猬会停下来,望着水中柳树的倒影,望着水草里自己的影子,默默地出神。]
[一条鱼静静地游过来,游到了刺猬的心中,揉碎了水草里的梦。 ]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忧郁呢?”鱼问刺猬。 ]
[“我忧郁吗?”刺猬轻轻地笑了。 ]
[鱼温柔地注视着刺猬,默默地抚慰着刺猬的忧伤,轻轻地说:“让我来温暖你的心。” ]
[然后,鱼和刺猬相爱了。 ]
[上帝说:“鱼和刺猬是不能相爱的,你们只会伤害彼此。” ]
[刺猬说:“我要把身上的刺一根根拔掉,我不想在我们拥抱的时候刺痛你。” ]
[鱼说:“不要啊,我怎么忍心看你那一滴滴流淌下来的鲜血?那血是从我心上淌出来的。” ]
[刺猬说:“因为我爱你!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
[鱼说:“可是你拔掉了刺就不是你了。我只想要给你快乐……” ]
[刺猬说:“我宁愿为你一点点撕碎自己……”]
[刺猬在一根根拔自己身上的刺,每拔一下都是一阵揪心的疼,每一次都疼在鱼的心上。 ]
[当刺猬拔尽所有的刺后,鱼渴望和刺猬来一次深情相拥。它一次次腾越而起,每一次的纵身都是为了每一次的梦想,每一次的梦想却只换来每一次跌碎的痛苦。 ]
[鱼对上帝说:“如何能让我有一双脚?我要走到爱人的身旁。” ]
[上帝说:“孩子,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因为你本来就是没有脚的。” ]
[鱼说:“难道我的爱错了?” ]
[上帝说:“爱永远没有错。” ]
[鱼说:“要如何做才能给我的爱人幸福?” ]
[上帝说:“请转身!” ]
[鱼毅然游走了。在辽阔的水域下,鱼闪闪的鳞片渐渐消失在刺猬的眼睛里。 ]
[刺猬说:“上帝啊,鱼有眼泪吗?” ]
[上帝说:“鱼的眼泪流在水里。” ]
[刺猬说:“上帝啊,爱是什么?” ]
[上帝说:“爱有时候需要学会放弃。”]
华晨宇的故事讲完了,他问亦韵:
华晨宇:“好笑吗?”
好笑?!
亦韵趴在膝盖上哭得天昏地暗。
华晨宇又问她:
华晨宇:“你知不知道那老太太听完故事之后,跟我说什么?”
华亦韵“说什么?”
华晨宇:“鱼不会离开,鱼还会游回来,因为刺猬在等它!我告诉她,鱼和刺猬身处两个世界,它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她说,华晨宇,命运不是掌握在上帝手里,而是自己手里!”
华亦韵“你别说了!”
华晨宇:“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华亦韵“我不想听了。”
亦韵实在受不了了,再听她会疯的。
华亦韵“你把电话给我,我想打个电话。”
华晨宇把手机给她,她接过来,熟练地拨通曾无数次拨过的电话。她想和以前一样,静静地跟她说她想说的话。
华亦韵“院长,我好想您。我好想您,好疼,心疼得要受不了了……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
她哭着,哭了好久才发现电话里并没有传来讨厌的电子录音。电话那边很安静,安静得她可以听见短促的呼吸声。
华亦韵“院长……”
她把电话贴在耳边。
华亦韵“院长!”
“小韵……”
她再也说不出话了,眼泪簌簌掉落。
录音笔的声音很清晰。
“小韵,这是我生前为你留的一段话。我走了,你不要伤心,是我让晨宇不告诉你我住院的事情的,你爱哭,肯定会受不了。现在回顾我的一生,怎么形容呢——”
“第一个,负资产,让我成为穷人;第二个,好不容易开家福利院却遇到各种麻烦;第三个,无事找事忙去体检,被告知得了癌病末期,绝症,变成一个死人……害!世间的苦太多了,小韵,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这么多孩子你最听话,你要照顾好他们 ,和晨宇一起生活,永远平安幸福。好像就这些了,行了,就这样,哎小张,福利院的表格填了没……”
录音结束了,杂音戛然而止。
亦韵趴在膝盖哭,一旁的华晨宇,对屋内拿着录音机和手机的小张比了个“OK”的手势。
许久,华晨宇说:
华晨宇:“怎么样,感动吧?”
亦韵手忙脚乱擦眼泪,手冻得僵,不听指挥,擦得笨拙。缓缓抬头,她吸吸鼻子,带着哭过的鼻腔说话:
华亦韵“谢谢你,院长是我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她对我很好,但我小时候有点害怕,可能跟长相有关……现在想来,院长多好啊,那么温柔那么美,张叔叔和孩子们那么可爱,数不清的蜻蜓、萤火虫……”
华亦韵“虽然我的一生太模糊了,我以前总盼着它能早点结束,但今天,我突然想努力活下去。我知道我也有这么一天和身边所有人告别,在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见过,悲欢离合太多,从那时我就想,这些生死离别在我身上会不会有什么不同诠释,结果发现——”
她叹气:
华亦韵“唉!没有!生命教会了我去铭记,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抵抗。”
瞥了眼傻看着她的华晨宇,她嘿嘿一笑:
华亦韵“这辈子我就跟三个人生活的时间最长,一个是父母,一个是院长,另一个就是你啦。你这傻瓜,我跟你生话都八年了。谢谢你!”
华晨宇微微发抖,眼眶酸了,他没想到,平日里傻乎乎的女孩能如此坚强,对死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他更没想到,他在她心中有这么重的分量。
亦韵满不在乎,得意说:
华亦韵“别伤心,我都不哭了你哭什么。”
拍拍衣服,她站直,含泪笑对华晨宇说:
华亦韵“真的谢谢你。”
一丝半点的雪降生人间,慢慢的,雪停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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