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轻微的咳嗽起,那胸口处传来一阵绞痛,如蛇蚁一点点的啃尽他的血肉,片刻后,疼痛蔓延全身,只令少年求天无门,唐三捂住胸口,脸色早变得霎白一片,连那喉咙中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就像那日洒在极北之地的芬芳血味。
然而男人却并无在意,只是静静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你就如此的狠心吗?”低哑的声音发出,打破了房内的一片安静,唐三捂住脸,从指缝里蹿出讥讽的笑声。
他笑声带着股诡异的寒意,如同冷风刮过冬日枯枝的声音,藏着满腹的悲凉委屈。唐三低下头,俯身将头贴在书桌上,灯火把他身影拉长,显得极暗,透出少年的孤寂。
落纸丹青,勾出线影, 唐三一遍遍的用笔画着那人的身形,脑海中仿佛浮现出那人的模样来,或笑、或嗔、或叹;她的音貌相容,一次回眸,都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怎样都忘不掉。
唐三深知自己在强撑,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入他梦,挑他魂,像个驱不散的魇念。在一百多个午夜梦回时,唐三总会梦到,梦见自己将那人压在身下,梦到她好听的声音夹着哭腔,泛着红潮的脸,一遍遍的喊停,然而自己难以浇灭。
“砰——”一声,白纸翩飞
唐三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寒风扑面而来,迎着冰晶,瞬间席卷了室内的一袭暖意,青年轻轻接起一片雪,那些冰冷的霜花在他掌心融化,唐三嘴角上扬,露出个诡异的弧度:
“小雪,你还不肯出现吗?”
—
天斗皇宫,某个房间内
风将长长的宫廊吹进,发出海涛声,点点雪花在阳台上游走穿梭,空气中带着沉香的淡淡馥郁。因已是深夜,整座皇宫显得特别安静,处于顶层的房间,更沾上了高处不胜寒的味。
少女坐在书案前,手握着一卷书,桌旁是一大堆没有名字的书籍和未拆封的信纸。雪白的信纸上贴着花纹,颜色迵异的图案各不相同,只能看出扔在一边的图章是天斗皇室的天鹅展翅。
“少主,少主?”突如其来的高声呼唤,将自己陡然从深思里拉了回来。少女有些烦躁的摆摆头,似要把什么东西从脑中赶出,“我在听,萨拉斯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北枝传信说已加派人手,圣殿护卫团有一次调换,其他人预计三月内完成。”听到她回话,暗卫轻轻松了一口气。
“嗯,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就当躺圣殿里休年假了。”千仞雪将书籍合上,轻眯起眸子,视线随意的打量着面前人,看他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懵懂样,少女忍不住噙了一丝笑,“逗你的。”
那颜如同六月西湖的娇子
这一瞬间叫做南枯的少年心跳了跳,顿时低下头去,再不敢直视她的容貌。虽然这张脸足以惑人心魄,少年也曾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世上真有将风华皆予一人之身,可无人敢生半分染指之心,不仅是因为害怕,而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真心实意的佩服、畏惧。
她是当今天斗帝国幕后的实权太子,帝国奏章近半出于一人之手。
千仞雪漫不经心的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耐心道“萨拉斯许多年来苦心经营到底不是吃素的,雪星还奈何不了他,况且他若不明不白的死在任上,教皇殿那位再派两位过来,在这活蹦乱跳,岂不是弄巧成拙。”
猎魂行动搞大了动作,除了雪夜错开替她做了靶子,以皇家狩猎为由,那天斗近日不晓得混进了多少人,早些年放任教皇殿势力扩张的后果,就是现在她受到辖制,必须要挑关口拔掉那些钉子,不然一不受控制,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自己搞得小动作给捅到明面上来。
比比东不傻,自家爷爷更不糊涂
南枯想了下道,“那北枝他们此番……只为一网打尽,将圣殿收于少主之手?”
少主跟教皇不和人尽皆知,更别提他们这些近卫了,只是看着今晚议事时难得走了神的人,南枯想起了些传言, 但见着自家少主面上冷漠之情,虽然有八卦的心思,到底只能硬着头皮不露端倪。
“我知道武魂殿在天斗的大部分名单,而我自问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她既然着急了逼我提前发动,那这场戏要加点压轴才有意思。”少女面色冷淡的玩着茶杯,对南枝的话不置可否,随后仿佛记起又加了句吩咐。
南枝神色一紧:“是。”
纱影吹拂, 银色的月光透过云层照了进来,将软塌上女子的身影拉得尤外修长。
剪子悠悠的去剪那忽闪的明火,千仞雪靠着软枕,那浓密的发丝轻垂而下,金丝花纹映着那段凝雪脚腕,如星跳动的火苗在她脸上投下一道道游离明灭的光影,却见她秀眉微蹙,不见柔弱,认真间只为脸庞盖一层阴郁。
五个月了啊
自从那日之后这五个月,千仞雪再无见过他,即使两人同在都城,相隔不过几条街道,若是有心避让,自是无从遇见。
千仞雪心里明镜的清楚,就算他明白了又能怎么样?莫说两人身份非同寻常,普通人家,仇敌之间有了爱恋之情一样会被世俗所弃,情绪控制不住直到覆水难收,两人努力不能付之东流, 责任不能抛弃。
她固然不在乎,可不能不为唐三考虑,所以她逼着自己不见他。
——但千仞雪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明明知道这感情后果不太好,还哄的人真情交付后,收了戒指,哪怕是一丝丝的欢愉。
她怀着愧疚感远离了他,暗中下定了决心:如果唐三不能察觉,就当无事发生,日后对峙相逢,各走各路,想来等天斗结束后,他也不会再想见自己这个作孽多端的千氏少主。
她只是觉得自己很糟糕,已过去了这么长日子,每当想到唐三时依然会心神难静,千仞雪都明白的,她如此调动侍卫、帮助七宝,不仅为了她和宁荣荣的那份情谊, 更多是为了扰乱武魂殿如今覆巢积危的局势,留下一条退路,也让她能得利,但还有的是心中始终存在的那份隐秘希望,连初禾都未曾吐露,然而更是期盼。
自己已压抑太久
原本对权势、力量什么都无所谓的她,十几年的潜伏,早令她一张天使皮囊,磨出了一颗罗刹心肠,她要拿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包括武魂殿,包括那个教皇之位,她一直都在提醒自己,甚至屡次犯禁兵行险招……如此说来,她知道比比东的算计野心,清楚魂师界背后的杀机四伏,但唐三却一无所知,可仍愿陪她一世。
极北的事不会有第二次,千仞雪不会容忍,因她而起的罪障;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她的底线。
眼前的灯火忽然跳跃了下,拂过女子那芊芊修长的手指。下一秒,只听见哐当一响,那盏灯随着叠叠文件狠狠摔在了地板上,落地的尖锐声。
“少主,您没事吧?”皇宫里的暗卫听到声响急忙过来想查看情况,却在门口被不以为意的女声挡了回去。
“无妨。”
千仞雪手中玩弄着茶盏,低垂眸光,姿态悠然,只是地毯边狼藉一片,由于刚才无征兆的砸落,女子眼中有一瞬间的扭曲,如同地狱来的恶鬼唬人的慌,然而细密的雨雪模糊了灯光,顺着宽大的屋檐窗户流淌直下,这一幕,无人看见,唯有北风依然号叫。
放于桌台底层的一封纸张里,依稀可见两个墨色大字: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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