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青禾

月光白中透青，洒在寂静的窗台间，仿佛给四周披上了层黏腻的细纱，吱哑间，几只黑鸟扑腾翅膀，幽深的瞳孔窥视着一切。

“所料不假，猎物已确认无疑。”苍老的声音悠悠道

空旷的房间里如黑暗如墨般稠浓，伸手不见五指，挂在窗边的细绳被冷风微微摇晃着，月光闪烁出清冷的幽光，忽隐忽现。

“只是，可惜了那只……”

“没事，日后还有的是机会。”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打断话语道，干枯手指捏起一枚棋子，阴邪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现在只须等待收网之日，等了那么多年，终是给我发现了破绽。”

人影冷笑声，幽深的眼眸露出点狰狞快意

“也该让他们痛上一痛，尝尝苦楚了。”

“这一天不会远了。”

——

黄昏，晚霞洒在史莱克学院的后山，红日袭风。

凉风吹起少女碎发，吹来了沁人心鼻的花香。缓缓睁开双眼，紫色眼眸宛如秋水般平澜不惊，千仞雪指间捻着一片树叶，淡淡道，“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轻风拂过，落叶无声落下，青衣翩飞，清秀如荷的女子出现在林间。

“好久不见，青禾。”千仞雪说道

“少主”名唤青禾的少女哑声道

千仞雪瞧她，垂下眼眸，星空般的眸子带出点温和，“这么多年，你可还好。”

青禾点头，看着跟前这张不似往昔的面容，她想说点什么，却张嘴无言。

“怎么”千仞雪轻笑了声，眉眼流转生辉，“不认识现在的我了？”少女说着忽然状似感叹道，“也是，别说是你，哪怕是我自己都快忘记原来的样子了。”

听到这，青禾却感觉自己鼻尖微微发酸，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蔓上心头，眼前的人本不该是这样的出场方式。

她别过头，闷声道，“说笑了，你风采依旧，不改当年。”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让你意外了？”千仞雪好似猜出青禾所想，她平静道，“所幸的是，你看到的还不是个男人。”

青禾不置可否，划破天惊的话语被她轻飘飘的说出，仿佛是件寻常不过的事情，青禾犹记得，六翼天使雕塑边，金发女孩的铮铮言语，“我千仞雪绝不做他人手中棋子，令人摆布。”

“你骗了他们所有人，不甘认命、颠覆乾坤才是你的作风。”青禾静静道

千仞雪嗤笑声，夕阳下的她笑起来，像是寻常姑娘家的样子，可青禾明白，千仞雪是一枝用鲜血浇灌的玫瑰，娇艳动人的外表下是腐烂不堪的残骸，如那剧毒的腹蛇，隐忍不动是为给对手致命一击。

连供奉殿的那位都被她算计其中

当年那个倔强不语的女孩也早成长为风姿绰约的女人，别过经年，她们都已长大成人。

青禾是千仞雪安插在武魂城最隐秘的一枚钉子，也是她童年唯一能说得上话之人。

青禾的家乡在天斗的最北部，父母曾是为武魂殿效力的魂师，在她六岁那年，父母外出执行任务时被邪魂师暗算，尸骨无存。年幼的青禾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和坚强才死里逃生。

她父母为了救她，尸骨无存，临死前唯告诉她，不要回头，往前跑。

青禾逃了出来，一路躲藏逃亡，在精疲力竭之际跑进了武魂城。可她身无分文，既没证明身份的物价，父母也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她连教皇殿的大门都扣不响。

或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正逢幼年千仞雪偷溜出长老殿，千仞雪许是被她意力打动，她救下了重伤的青禾，并在她的暗箱操作下让青禾进入了武魂殿学院学习。

青禾亦惊讶于千仞雪的身份，毕竟她从未听说过前任教皇遗有一女，贵为武魂殿少主却隐没黑暗，不为人知。许是知恩图报和性格经历的类似，两人在几年间倒生出几分情谊来。

在潜伏计划下达后，青禾主动要求留在武魂城，成为千仞雪隐藏的眼睛。

很多年后，有人曾问青禾，旧事可悔。

青禾答：不悔

只有青禾自己知道，那年那日，她无边绝望、垂死之际，是那个人把她拉出泥沼，带给她未来新生的开端。

……

笑声消散，良久后

青禾闭了闭眼，记忆里满是近日看到的画面，她叹息道，“为什么是他？”

千仞雪眼神疑惑，她侧头，似乎是没有听明白青禾在说什么。

她张开嘴，不忍道，“为什么是唐三，大陆上男人千千万，为什么偏偏是唐三？你明明知道他和你…”青禾不明白，算计了一生的千仞雪为何会栽在唐三身上，明知前路无望，还一路孤行。

她的一生还不够苦吗？何必再添悲凉

夕阳残血，黑暗逐渐吞没大地，两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冷风吹的四肢僵硬，千仞雪终于开口道，“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我每天都在和自己说，这样不行，不能继续下去，武魂殿的计划，我的谋划，我留在他身边终究会害了他。那些腌臜事情我已是无法脱身，何必让两人全陪的一干二净。”

“我知道在唐三心里，把我看得比任何事都重，可越这样，我越不能拖他下水。”千仞雪说着话，眉眼间泛起苦涩，“他母亲献祭而死，父亲残废…武魂殿的野心…分离崩析…战乱将起…我身份在这无所谓，可唐三怎么办。”

她说到这里，扬起头，淡紫眼眸溢满情绪，“我不过是想在他身边多待一天，哪怕多几分钟都好…”千仞雪苦笑，语气带着种自嘲无奈，“我知道我行为自私，对谁都不公平，我都觉得这样的自己矛盾极了，像被人切成两半。”

千仞雪站在风中，孤零零的，单薄的像随时会被吹走

此时天空冒出星月，千仞雪透过云层仰望星辰，忽然说道，“你看，星星终是抵不过月亮的光辉。”

就像她和唐三，终是逃不过宿命的羁绊

青禾微微愣住，她沉默片刻后，嘴边挤出丝笑，“可夜晚过后，会是崭新的白昼，日夜循回，是古今不变的道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千仞雪淡淡道

夜风簌簌

青禾看了她，黑色的眼眸欲言又止，过了会才长叹一气，“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瞒着不是办法。”

千仞雪背过身，她垂眸，望向点点灯火亮起的街道房屋，哑声道，“一切本就是个梦…现在梦该醒了。”

金发遮挡住脸庞，也挡住了她所有的神情

“我需要个机会。”

“什么？”

“让一切悄然结束的机会。”千仞雪星空般的眼眸藏着悲凉和决绝，抬起头仰望夜空，像是再看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

千仞雪沿着山路，堆积的树叶随步伐吱吱作响，她一路朝学院宿舍走去。

夜雾袭来，冷雨淅沥而下，小溪顺着路面汇聚流下，枝头鸟雀发出声音似乎也透着粘腻，到处都是嘀嗒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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