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灭却(17)

“事出突然，不过，想必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天亮后，火车停在了离它最近的站点，在那之前，万叶收到了神里家的一封来信，送信者是一只领鸺鹠，体型虽然娇小，飞行速度却很快，也很擅长鸣叫。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那上面半个字都没有，只是他为了完成任务所给自己加的提醒。这就表明，作为枫原万叶他是时候该退场了，接下来是别的马甲的主场。

领鸺鹠极通人性，见他收下信，伸展翅膀绕着他低低盘旋几圈，然后毫无留恋地顺着开着的窗户飞走了。

“万叶，你要去哪？”炭治郎在火车停靠站点时问他，他背好了箱子，祢豆子就躲在里面，杏寿郎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们和万叶所行方向相反，下了车也仅有短暂的时间可以闲谈。

“大概是继续四处游历吧。替我的某位友人，见识一下异国的风景。”万叶垂下眼，他习惯性的握拳，只可惜手心未再有灼烧的痛感。在故事中那只无主的神之眼早在了却曾经主人的愿望后被再度归还，但是那曾经将它攥进手心里的人却早已养成了习惯。

他轻笑，“有句话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炭治郎，大家，不要哭丧着脸，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他其实很喜欢这样的世界，他所面对的永远不是将猜疑看得比仇恨还重的盟友，而是能够交心的伙伴，即使这场相遇如此短暂，但是仍有人能够信任他，他也能够信任别人。

“万叶，俺的山头永远有你的位置。”伊之助给出的承诺令万叶哭笑不得，他好像头一次收到这样的邀请。

“谢了。”万叶回以笑。

他平常也笑，但那笑往往是无奈的、力不从心的、疏离的笑，他的淡然、他的温和、他的抬首低眉无不是如此，就好像自动同人分割出一道分明的界限，他眼中的风景也就仅有他自己能看到，杏寿郎只从那搅乱人心的梦境中猛然窥得过往一角，而他此刻却淡然拂去心头阴霾，就好像画中的人踏步走进现实，于是笑也富有几分人情味，连眉眼都透着些许欢欣。

“杏寿郎，虽然说你我只是相逢一场，但我受人之托，有个不情之请。请将炭治郎他们带到炼狱家，这距离并不算太远。我想，那里有一个他们或许很愿意见到的人。”

“唔姆，也会是我愿意见到的人吗？”杏寿郎隐隐有些猜测。

“虽然少有交集，但你见过他很多次，在柱的队伍中，不是吗？”答案在万叶的话语中昭然若揭，“正巧他和炭治郎以及善逸都有过接触，之前我在信中提过他们和我在列车上。不过我并不知道他到炼狱家拜访的理由。”

“我和善逸接触过的像是柱的人，虽然不知道善逸是什么情况，不过我确实遇到过柱，是义勇先生，还有一位应该也是柱，我听义勇先生称呼他为绫华。”

炭治郎遥想当时所遇见的那名风骨凛然、贵不可言的青年，那时在风雪中若不是对方出言，只怕是要再费好一番工夫才能令义勇先生改变此前动的杀心，他自是存了报恩之心，原本也想同救命恩人见上一面，但辗转数日也未曾再见。他心里藏着这桩心事，却不好与同行的伙伴相说。

“柱的话，我是没有怎么接触啦，记他们的名字还不如多看几眼可爱的女孩子。”善逸想了半天，才像是从大脑深处找回了点有用的记忆，“但是令我印象最深的大概是冰柱，她、呃他居然不用穿队服，在柱里大概是最特殊的一位。而且长得也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多看一眼我都觉得自己好像要不喜欢女孩子了。”

炭治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爷爷经常叫他神里家的小子，名字我就不知道了。虽然我遇到过几次冰柱，但也没好意思直接问他名字。喂，你那是什么一言难尽的表情。重点难道不是长相吗？我开始还以为自己遇到的是女孩子啊。”善逸一脸遗憾，鬼知道他在听见对方声音的时候幻想有多破灭了。

万叶听着他们谈论自己的另一个马甲，心里充斥着一种非常奇妙的情绪，如果能用一个成语来概括的话，那一定是哭笑不得。不过他很快又释然开来，毕竟要找他们的是神里绫华，而不是枫原万叶。

“不，我还以为你会有危机感。”炭治郎直言不讳，“比如觉得对方长得太好看了，可能比你更受欢迎之类的。”

善逸眼神游移，“没有这回事，我又没多么关注他，好吧，是有点羡慕，不过危机感什么的，也没有那么严重。毕竟他还帮我教训过师兄，那段时间师兄病着就没再找过我麻烦了。”

“善逸的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炭治郎想了想能够被自己称为师兄的人。他对义勇先生多是敬重，况且他也是半路出家，学艺有所不精，实在不好意思以师兄弟相称，锖兔的话，会严厉地教导他，但他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照顾。

“我的师兄狯岳他是个非常令人讨厌的家伙，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不过我也很敬重他，应该说对他还有几分仰慕。雷之呼吸总共有六型，我只学会了一型，我的师兄却掌握了二至六型，爷爷希望我们能共同继承雷之呼吸，但狯岳却因要和我共同继承而对我充满敌意。”善逸对自己师兄的感情无疑是极为复杂的，他不明白狯岳对他的敌视从何而来，或许正是因为像他所说的那样，或许是有其他的原因。

“狯岳被教训后病着的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轻松。他还想着等病愈之后去找冰柱的麻烦，不过等去了鬼杀队后愣是连影都没找到。爷爷说，再过二十年狯岳都不是冰柱的对手，这让狯岳快气炸了。”想起来狯岳当时抓狂的表情，善逸就想笑，“炼狱先生应该知道冰柱的名字吧？”

“冰柱的名字吗？他叫神里绫华。”杏寿郎和冰柱交集不多，只知道他只是在鬼杀队挂了个名头，不用受到主公的差遣，虽然有自己管辖的辖区，但很少会在鬼杀队的据点待着，新来的人员基本上能知晓对方姓名的很少，“冰柱和家父交情甚笃，好几次上门拜访，不过我并非次次都能遇到他，他也很少会和哪位柱有所往来，只有水柱能够和他稍微说上几句话。”

“这次我来这里，也是受他所托。他近日得了下弦之鬼的情报，不过不方便处理此事，所以才传了消息。”万叶简单将自己前来的因由解释了一遍。

“情报，原来是神里先生传来的吗？”炭治郎此行一方面是为了火之神神乐起源之事向炎柱讨教相关，另一方面也是收到了命令前来探查，不过显然他们三人作为鬼杀队的队员所能知道的情报并不会过于详细。

“炭治郎，你竟不知道吗？”善逸瞪大双眼，见到伊之助也转过来瞧着他，山猪头套上的眼睛正对着他的双眼，一时竟生出些无法言说的心情，“我以为你们都知道的。鬼杀队主要的情报来源是神里家，他们有专人通过一些途径向鬼杀队投递信息以及物资。”

“你这不是很关注那位冰柱吗？”

炭治郎在朋友面前说话极其直率，被戳破了心思的善逸干脆破罐子破摔:“好吧，他其实是我偶像。”

可这世间哪有不知道自己的偶像姓名的人呢？炭治郎虽然没说，但善逸从他的神色中依稀分辨出些疑惑不解的情绪，他的心跳也是如此忠实地传达了意思，善逸撇撇唇，道:“难道你从未仰慕过一个人吗？”

“当然有，而且有很多……”炭治郎一一列举着和他有关系的人。比如他的父亲母亲，比如麟泷师傅，再比如住在山脚下的三郎爷爷，总而言之，他敬重的人有许多许多。

“俺最仰慕的人是教说话的老爷子。”伊之助插话道。

“你们都理解错了我话的意思，我说的仰慕是指欣赏和崇拜，你们两个说的更像是对长辈的敬重孝顺。”善逸抓抓头发，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三人中最聪明的人了，如若不是这样，那为何这两人是根本没开窍呢，“所谓偶像，是你就算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要他站在那里，他的一举一动都足以值得你去崇拜追随。”

“你进鬼杀队，也是有这个因素在里面吧。”万叶接过话茬，他不知何时带出来一顶遮了白纱的斗笠，为的是出了月台后遮掩自己对他人而言或许过于张扬的白发和那双赤眸。

“确实是这样。”善逸坦然承认，旋即又叹了口气，不过愁容于他来说并不适合，所以他又敛了心情。他本是怯懦消极，对自己的实力毫无信心，但也为了谁人改变了许多。

“我妻少年，这样做已是很好。”杏寿郎倒觉得他很是不错。鬼杀队便是这么个地方，无论有何目的，无论为谁而来，只要能够斩杀恶鬼，只要这腔信念还未冷透，就已经足够了。

过了半晌，几人终于归于沉默，面面相觑，却相顾无言。万叶见状就知自己现在可以离去，于是便向众人告辞。他朝他们挥了挥手，于人群中戴好斗笠，不久便犹水滴汇入大海般隐没在芸芸众生间了，谁都未曾想过，这一别竟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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