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间的教学楼里，锥生零握着楼梯旁的扶手，俯下身不断干呕着。

在他的脚旁，是已经散落了一地的血液淀剂，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起白天时黑主优纪同他说话的画面，以及那无法掩饰的鲜血的气味。

他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

黑主优纪拿着手电筒，一个人走在走廊上，寂静的走廊上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黑主优纪警惕的看着周围，在不知是什么生物飞过之后吓的扔掉了手里的手电。

透过月光，能看见自己还包着绷带的手。

黑主优纪快步跑了起来，像是要把什么甩在身后。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锥生零眼里带着恐惧，回头看向楼梯上方。

在上面站着的，是黑主优纪。

黑主优纪终于找到他，脸上扬起一个微笑：“零。”

“……”锥生零不知为何，如同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继续靠在楼梯旁。

黑主优纪一边走下来，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对于零所说的话能够理解一些了，确实是有可怕的吸血鬼。不……不对，那是拥有人类外形的野兽。”

锥生零听见黑主优纪的话，挣扎着站起身，黑主优纪的话像是在昭告着什么，锥生零大声喊道：“别过来！”】

看着这一切的玖兰优纪如同要哭了一般，闭上了双眼。

一条拓麻看着玖兰优纪不忍的表情，小声提醒道：“现在不看的话，来这里就没意义了哦。”

“……”玖兰优纪偏过头，却已将视线放在了锥生零身上：“我知道……”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一清二楚。

【黑主优纪似乎被锥生零的样子吓到了，他向后腿了小半步，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着黑主优纪转身跑上楼，锥生零听着黑主优纪的语气，无措的上前拉住他：“不是的。”

动作间缠在黑主优纪手上的绷带被拉开，鲜血的气味飘散在空气中。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锥生零拉着黑主优纪的手一顿，行动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将黑主优纪拉到自己身边，头靠近黑主优纪的脖子附近，在血管附近流连。

黑主优纪震惊的说不出话。

锥生零能清晰的感受到血管下面血液的流动，他的獠牙已经自觉地冒了出来，几年来压抑的渴望在这一刻反噬，锥生零对着眼前的脖颈咬了下去。

鲜血的味道如同炸弹一样在整个教学楼爆发。

黑主优纪的身体僵在锥生零手下，在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的挥开锥生零的手臂：“什么啊……零……是吸血鬼……”

黑主优纪看着面前的锥生零，不知道是在问锥生零还是他自己：“为什么……”

两人对面而立，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来。

玖兰枢正在理事长室与黑主灰阎谈论锥生零的事，闻到鲜血的味道迅速赶了过来。

玖兰枢走到黑主优纪身边，脸色阴沉无比。

黑主优纪见锥生零向玖兰枢的方向迈了一步以为他是要对玖兰枢做什么，挡在玖兰枢身前。

然而血液的流失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身体，黑主优纪甫一动作，便整个人失力的倒了下去。

玖兰枢接过黑主优纪，语气极尽讽刺的对锥生零道：“优纪的血就这么好喝吗？”】

架院晓看向被公开处刑的玖兰枢，直言不讳：“请问您现在对从前自己的发言有何感想。”

没等玖兰枢回答，支葵千里就与远矢莉磨异口同声的接着说道：“恕我直言，我认为这件事的责任不是全在零的身上。”

“我赞同。”

早园瑠佳也道：“易地而处，我觉得至少我做不到比他更好，所以对于责怪他嘲讽他的行为我无法苟同。”

明明此刻算是队友，远矢莉磨仍然要拆早园瑠佳的台：“话是这么说，你好像也没少干这事……前几天刚刚才和零打完架是吧？”

早园瑠佳没好气的看向远矢莉磨：“现在该针对的是我吗？”

远矢莉磨也没怕过他：“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说，在这里的各位包括我自己一个也跑不了。”

蓝堂英蹲在一旁看着地上的血液，发出灵魂拷问：“明明在零最需要的时候我们都在与他为敌……后来居然还有脸和他在一起啊？”

完美的也骂了自己。

“哈……”玖兰优纪冷嘲道：“你们终于发现这一点了啊？还不是因为零心太软，你们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原谅你们了。”

玖兰优纪说锥生零心软不是爱情滤镜，锥生零的性格的确是个滥好人。大家不了解他时只看到了他冰冷的外表，可越是接近他，越能看清他那颗柔软的心。

想到锥生零这个让人操心的性格，一众人的心里都暖暖的。

玖兰优纪环胸站在床旁，看着外面的景色，罕有的平和问道：“看你们在零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恐怕都没敢跟零聊过学院的事吧？”

虽然玖兰优纪是最后加入进来的，但锥生零最喜欢的一直是他，哪怕是锥生一缕和鹰宫海斗他们也在都没能撼动玖兰优纪的地位。

所有人都要费尽心思希望在锥生零心里占据一席位置时，只有玖兰优纪不用有这个担心。这也导致他一直是最恃宠而骄的一个，现在看谁不顺眼都敢拎着狩猎女神就上，连玖兰枢都被他压过了风头。

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在学院时玖兰优纪一直陪在锥生零身边，哪怕他也做错过许多事，但在锥生零心里是玖兰优纪一直在陪着她，大家都自知有错，虽然心里对玖兰优纪不怎么服气，面上也都让着他几分。

蓝堂英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听到玖兰优纪这样说也没否认，只是问道：“你跟零聊了？”

他们的确是不敢。生怕在锥生零面前勾起从前不好的回忆，连玖兰枢都没底气敢在锥生零面前提以前的事。

玖兰优纪随意的答应着，反问道：“说了一下，你猜零怎么跟我说的？”

玖兰优纪想起锥生零的反应便觉得可爱，自回到这里后，第一次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跟他说我从前做错了许多事，让他伤心，觉得很后悔……他就问我——”

“脑子进水了吗你？”

这个回答千真万确是锥生零的风格，一条拓麻忍不住偏头笑了一下。

“他说他不在意。”玖兰优纪讲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几分，落寞的道：“所以我才更加在意。”

锥生零不在意这些，一是因为他已经放下了过去，二是因为他本人太过温柔，很少去记得别人伤害他的时候，记得的更多的是大家在一起之后的好。

但玖兰优纪不想这样，做错了事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原谅了，他不甘心，他替锥生零抱不平。

这也不意味着他希望锥生零一直记着这些晦暗的过去，他就一直这样向前走就好，那些他不需要记得的事，那些痛苦的过去，和在过去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们，都由他来记得。

锥生零需要忘却的事，由他来刻在心里。

玖兰优纪瞥了一眼玖兰枢，叹息着问道：“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很恨你。”

玖兰枢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外面的树林，轻声道：“我知道。”

他也挺恨自己的。

“不是吃醋，也不是玩笑，我是真真切切的想要杀了你。”玖兰优纪声线平稳，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在说的话有多么恐怖：“你说是要保护我，可你从来也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你自大的把零拉了进来，隔岸观火的人是你，点火的人也是你……你扭曲了他的人生，我一想到这些，就恨不得与你同归于尽，死个干净。”

玖兰优纪说着，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愈发难堪：“可当我每每梦醒，我想着梦里独自一人站在黑暗里的零，才发觉我最恨的人不是你，是我自己。零说他不需要我做什么，说我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清楚的知道不是的，四年的时间，我哪怕稍稍注意一分，也不会叫他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我披着无知的外衣，说着刺伤他的话……更遑论四年后，哪怕我知道了一切，最后也还是将他一个人留在学院。我说了我会一直陪着他，可我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本可以握住那只手，牢牢握住不放的。”

玖兰优纪悲恸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走廊上——

“我本可以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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