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圣巧克力日。

锥生零靠在马厩门旁，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门上，一边喘息着一边对着树后的人喊道：“躲在那边的家伙，出来。”

白莉莉也已经察觉到，在一旁抬起头。

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穿着日间部的衣服，慌慌张张的从树后探出身体。

是在圣巧克力日开始前，爬到墙上不小心掉下来被锥生零接住的女生。

“那个……我无论如何都想感谢锥生同学。”女生有点不好意思，但仍是向锥生零走去，从口袋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巧克力：“我做了这个……”

“……”锥生零狠狠抓着自己的手臂，发出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回去。”

“哎？”女生不知所措的道：“那个……我……”

锥生零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的声音都已经变成气音：“快给我回去！”

“对……对不起！”

待女生跑远后，锥生零抬起头，看向白莉莉：“干嘛啊……”

锥生零呢喃道：“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这个笨蛋……”一条拓麻看向锥生零的目光很是柔和，轻声道：“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别人啊。”

在这件事上，玖兰优纪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之一：“所以才坚持了这么久，零说过死也不想成为那样的怪物。”

在所有人里面，和锥生零是同一阶级的只有星炼。星炼站在后方，接着玖兰优纪的话说道：“我以前……也有过渴血的感觉，很难受，到目前为止，凭一己之力坚持了四年的，好像也只有零一个。”

却没有一个人理解他。

没人知道为什么当时会和他处于敌对面，仅仅是因为锥生零对玖兰枢态度不好吗？

又或者因为他是个猎人吗？

支葵千里嘲讽的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在嘲讽谁：“我当时一定是疯了。”

架院晓走到锥生零身边，明知道他听不见，也仍是柔声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学院里，锥生零独自走在湖边，今夜没有月光，湖面在黑夜里暗沉沉的，凭白添了几分压抑。

“……”锥生零行走的步伐顿住，从怀里迅速掏出枪：“你们想干嘛？夜间部的。”

话音未落，身着夜间部白色制服的五个高阶吸血鬼落在地面上，将锥生零包围住，为首的蓝堂英皱眉道：“你太狂妄了，锥生零。”

早园瑠佳和架院晓站在锥生零右边，威胁道：“竟敢用那种态度对待枢大人。”

远矢莉磨看着眼前的锥生零，兴致不错的问道：“真的要干吗？”

支葵千里扶额，虽然说的话是在劝阻，但是语气一点也听不出来：“一条说了不行的。”

架院晓倒是真的在反对：“是啊，英，瑠佳，这要是被玖兰宿舍长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架院晓走上前握住锥生零拿着枪的手臂：“锥生你也把那个收起……”

可惜在碰到锥生零的那一瞬间，就被锥生零按住肩来了一个过肩摔。

“……”架院晓躺在地上楞了一下，就见支葵千里和远矢莉磨居高临下的道：“真丢人。”

“啰嗦。”

“有意思。”锥生零环视了一下几人：“来啊，吸血鬼。刚好我的心情也十分不爽。”

蓝堂英的气势明显比刚刚更强了些，脚下的冰面一直延伸到湖边：“那种态度，太张狂了。”

架院晓也已经站起身，身旁出现几簇小火苗：“原本还想劝架的，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我可不管了。”】

玖兰枢看着眼前的画面，好似很怀念的挑眉说道：“‘枢大人’这个称呼可真是好久没听到了呢。”

玖兰优纪平时和玖兰枢水火不容，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有点同仇敌忾的意味，火上浇油的把之前蓝堂英说他的话还回去：“我有时候也真是很好奇……你们是哪里来的勇气赖在零的身边不走的？”

蓝堂英别开脸，沉默下来。

玖兰优纪的炮火还没停下，又对准了架院晓：“怪不得之前道歉，做了亏心事嘛，以为说句对不起就完啦？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吸血鬼猎人干嘛？何况零还听不见！”

他们彼此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嘲讽对方的话都不用过脑子，加上从来这里他心里就压抑的很，就算谁都没有理他，玖兰优纪一个人也能说完全程：“还是五个人打一个……现在怎么看不出你们这么维护你们的枢大人呢？”

早园瑠佳瞥了玖兰优纪一眼，收回目光，仍是没有说话。

“……”玖兰优纪见他说到这个份上这几个人都没反驳，知道他们这是真的在后悔难受，这才勉强没再说下去。

倒是玖兰枢在一旁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真应该让零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平时在锥生零面前撒娇示弱，背地里其实分毫不让。

玖兰优纪以同样的微笑回应过去：“就算看见了，零最喜欢的也还是我。”

【黑主灰阎总是有很多鬼点子。

“检查宿舍？”锥生零与黑主优纪一起质疑出声，彼此对视了一眼。

夜间部是真的很受欢迎，两个人从宿舍内搜出了整整一麻袋偷拍的照片。

黑主优纪拖着麻袋往上提，在窗户上看到坐在树下的锥生零。

锥生零正出神的看着手里的药盒，那里面装的是已经吃的只剩半盒的血液淀剂。

“零！”黑主优纪一件叫锥生零的名字一边跑向他：“你真会偷懒啊！”

锥生零听见黑主优纪的声音，站起身将血液淀剂装回怀里。

玖兰优纪跑到他身边站定，看见他不是很好看的脸色不禁困惑。

锥生零没有看他，径直走开了：“我这边的工作完成了。”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解决了日间部的学生，之后还要去夜间部检查。黑主优纪跟在锥生零身后，两个人一路走到夜之寮门口。

黑主优纪看着眼前的建筑感慨道：“这是我第一次进夜之寮，好紧张啊。”

锥生零淡淡的看向夜之寮的大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负责看官夜之寮出入人员的婆婆看见两人走过来，挑了一下眉。

黑主优纪小心翼翼的道：“那个，我们是……”

婆婆似乎认识她们：“是风纪委员啊……进去吧。”

黑主优纪一边走着一边看向锥生零的侧脸，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来，似乎正在为什么烦心。

黑主优纪佯装无事的样子跳到他身前，笑道：“对了，在检查夜之寮之前，先把你刚才收进口袋的东西拿出来。”

锥生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回避的转过头。

黑主优纪不依不饶道：“你藏了什么东西吧？风纪委员还扰乱纪律怎么行？”

黑主优纪逼向锥生零，却不慎脚下一滑，从楼梯上向下倒。锥生零几乎是下意识的拉了他一把，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

黑主优纪倒在锥生零身上，顺势把药盒从他口袋里拿了出来，得意道：“拿到啦！”

黑主优纪看向手里的东西，奇怪道：“这是药吗？”

还未看仔细便被锥生零一把夺走：“跟你没关系！”

“零？”黑主优纪看着锥生零跑走的身影，也追了上去：“你不舒服吗？”】

玖兰优纪看着从前的自己，不知说什么好。

一条拓麻叹道：“你那个时候真是迟钝啊……”

玖兰优纪对此意外的坦诚承认：“哪怕只有现在一半敏锐，零都会好过许多。”

蓝堂英打量什么似得看向玖兰优纪：“你说的好像你现在很敏锐。”

玖兰优纪向蓝堂英投去死亡视线：“你是不是忘了你打不过我这个事实？”

蓝堂英颇有点恃宠而骄的样子，毫不在乎的道：“可是你不敢啊？”

除了玖兰优纪，锥生零最偏心的就是蓝堂英和锥生一缕，虽然蓝堂英在他面前总是犯蠢，但锥生零意外的很吃这一套。

玖兰优纪扭过头，再一次暗恨自己当时太迟钝。他哪怕再聪明一点，以他和锥生零当时的感情，都没有现在这些人的事。

玖兰枢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很不地道的对他真诚道了句：“万分感谢。”

这句话着实是气人，一条拓麻在一旁笑出声，笑够了之后也礼貌的对玖兰优纪说了声：“我也万分感谢。”

“……”玖兰优纪露出礼貌的微笑：“回去之后就算零拦着我，我也要把你们全都打成沙子。”

吵归吵，吵过之后，几人还是老实的追着锥生零跑远的方向跟过去。

只有玖兰枢还站在原地，抬起头看向夜之寮楼上的窗户。以吸血鬼的视力能清晰的看见那张窗户上倒映着从前站在窗边的他的身影。

一条拓麻发现他没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玖兰枢收回视线，也跟着前面的人一起离开：“没事，只是在想能不能杀掉从前的自己。”

【被黑主优纪发现药盒后锥生零便一个人跑出了学院。

锥生零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无论是未来还是黑主优纪，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心里沉闷的透不过气，锥生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离开了繁华地带，身处偏僻的小路。

“……血吗……”

锥生零看见地上的红色液体，伸手摸了一下，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名levele在这时从教堂上扑了下来，锥生零身手敏捷的踢开，从怀里掏出血蔷薇。

这种程度是解决不了levele的，这名levele在原地站起，摇摇晃晃看向锥生零。

锥生零拿起血蔷薇指向他：“已经失去了自主意识吗？”

levele在原地顿了几秒，他已经只知道吸血与攻击，再次迅速的攻过来。

锥生零正欲扣动扳机，便见这个levele竟是停住攻击的动作，看着他含糊不清的喊道：“同伴。”

锥生零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声音发颤的道：“闭嘴。”

那名levele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不断的重复着：“同伴。”

锥生零扣下扳机，闭上双眼逃避一般的喊道：“闭嘴！”

随着枪声响起，levele瞬间化为沙粒。

只是在这名levele身后，不知何时还站了一名小孩子。

锥生零看向戴着帽子的男孩，握着扳机的手僵住，眼前的一切都已经不在真切，恍惚间似乎回到了记忆里的画面，一直藏在记忆深处的身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合，锥生零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一缕……”

刺耳的笑声在平台上响起，男孩大笑着转身跳到教堂上。】

银发少年那一瞬间的表情实在太过刺心，连向来存在感不高的星炼都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锥生一缕。

蓝堂英咬着牙道：“为什么锥生一缕没过来！”

架院晓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声线与咬着牙的蓝堂英无甚差别：“也许是因为他不是吸血鬼……又或者大胆猜一下，把我们弄过来的那个人力量也只够弄来这么多人。”

支葵千里眼神幽深的点头：“我赞同你的第二个观点。”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早园琉佳和蓝堂英也是几人中最沉不住气的两个，闻言气道：“光知道原因有什么用，也应该让他来看看他以前有多么愚蠢！”

“就是！”

一条拓麻听他们吵听的都烦了，反问道：“请问说别人之前，你们有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了吗？”

蓝堂英和早园琉佳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扭过头小声的道：“……知道啊，早就知道了。”

玖兰优纪站在一旁，似乎想起来什么事，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悲凄的笑，看向这里的其他人：“说起来……你们知道零小时候的事吗？”

远矢莉磨以为他又要炫耀，叹道：“这种时候你就不要……”

玖兰优姬的笑容很是勉强，否认道：“我这次真的不是炫耀……只是突然想起夜刈先生之前与我说过一件事。”

玖兰优姬徐徐说道：“零小时候曾经有一个老师levele化，攻击了正在医务室的零和锥生一缕，是夜刈先生赶过去救了他们。大家都知道夜刈先生为了救零失去了右眼，就是那个时候的事。夜刈先生说，当时的零拦在拿着武器的他面前，对他说——‘老师是好人’。”

“……”

一条拓麻看向已经空旷的平台，轻声道：“所以零刚刚才……”

玖兰优纪“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大概是想起从前他和锥生一缕被攻击时的事了……我猜你们大概都不知道，零其实并不仇视吸血鬼，在那次事件之后，他还问过夜刈先生，为什么吸血鬼要伤害人类。”

平台上的气氛降到了最低点。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也许就是美好的东西被一点点折磨扯碎。他本应拥有顺遂的一生，本应幸福的长大，却毫无理由的被挤压进家破人亡的漩涡里。

黑主灰阎说着自己的理念时，锥生零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不可能三个字。

所有人都单纯的以为他是因为不相信吸血鬼，可是他其实是信过的。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吸血鬼都是野兽的少年，在天真的岁月里也曾经挡在猎人身前，说吸血鬼是好人。

可这样一个人却倍受折磨，他的天真在无尽的痛苦中被消耗殆尽，他褪去了稚嫩的外衣，披上冷硬的铠甲，孤身一人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他不再天真。

他一直温柔。

【钟声在空旷的废弃建筑中响起，黑主优纪手中的狩猎女神应声而落，面前还是一个孩子的level e级吸血鬼在他眼前做出攻击的姿势。

黑主优纪痛苦的捂住双耳，向后退了两步。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黑主优纪茫然的睁开双眼，玖兰枢正站在一旁，level e攻击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优雅的纯血种站在一旁，轻声道：“真可怜，堕落到这种程度。”

凌冽的风吹起发丝，那名level e连声音都还未来得及发出，便消散在空中。

黑主优纪看向玖兰枢：“枢……学长……刚才那是？”

玖兰枢看向那堆level e消失后留在地上的沙粒：“level e。”

黑主优纪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松了口气：“果然不是吸血鬼。”

玖兰枢摇头：“不，他们也是吸血鬼。”

“但是……”

玖兰枢笑道：“好了，快回学院吧？”

玖兰枢伸手想去拉住黑主优纪，被黑主优纪避开：“可是，我是来找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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