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舞麟有两年没见过父亲了,唐三老了许多,头发花白,甚至带起了老花眼镜,看东西的时候眼睛眯起,总是用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四周一切。
“听说你和雨浩回来了,我想来看看,雨浩呢,他不在吗?”
“师兄去韵筝坊了。”唐舞麟回答道,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可笑,明明他和唐三才是父子,可父子之间好像从没有什么话可以交流,只有提起师兄的时候才能勉强搭上几句。
唐三轻轻的哦了一声,端起茶杯。碎叶浮于水面,在阳光下荡起溪水的流光,谁也不在出声,父子两之间的气氛瞬间尴尬的有些死寂。
唐舞麟疲惫的吞下茶水,想用着茶水中浓郁的苦味提神 ,一口下去,整个人都精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茶水微凉,唐三忽然站起来,他缓缓走到墙面,抬起头来,目光深沉的打量着前面的画:“这画是什么时候画的?”
唐舞麟回首,只见唐三站在巨大的的画框下,那画中的女孩以一种诡异的气息笑起来,没有眼睛的眼眶直视着唐三,让人不寒而栗。
“两年前,我和师兄在鸿双的时候。”唐舞麟说道,那画中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阿雅。那个向往着自由,却一辈子没有离开平原的女孩。她死后霍雨浩经过他家人的同意,将她的画像寄来了重洲。
“这是雨浩画的吗?”唐三喃喃,有些不可思议:“他的心境变了,连画都变得这样与众不同。”他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变得越来越复杂,唐三哑然笑起来。
“笼中之鸟,亡与笼中,可怜......”唐三思索了片刻,眉头紧皱:“这画雨浩取了名字吗?”
唐舞麟有些惊讶,有关阿雅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讲与唐三听,可唐三却能从画中看出了画中的意境:“没有。”
“那便叫《雀》如何?麻雀那样的鸟儿天生气性大,它们是关不进笼罩的,要么自由,要么死......”说道这,眼眶湿润,他失神的重复念着短句:“要么自由,要么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想的。”
高深莫测的声音使得唐舞麟头皮发麻,他愣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见唐三冷不丁的笑了一下,过了许久,目光再一次会带唐舞麟身上。
“再过几个月便是京海会展了,一晃又过去许多年了,今年,你可曾有信心?”
唐舞麟沉默不语,自从他杀人之后精神经常出于恍惚的状态,他每日不得安寝,忘了很多东西,若不是唐三这么一说,他甚至都忘了京海会展了,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那便是没有。”唐三似乎早就猜到这个结果,脸上没有恼怒,只有无尽的惋惜:“我记得小时候总是缠在我身边,说你想要成为艺术家,可我以前总说你没有天赋,这是真的。”
唐舞麟心中顿时一股火起,手背上青筋冒起,正要出演反驳。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可悲吗?”唐三率先打断,他甚至懒得听唐舞麟的辩解。他缓缓坐下,杯中的茶水早已冷却,一只小虫沿着杯口爬行,唐三手指一弹将那小虫弹走:“是明知道自己目标,满身热血,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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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看看,爸爸妈妈也说过,只要等着他们这次回来,就会带着阿雅出去。】
【我其实也想.......好好活下去呀。】
鲜血顺着眼角滑落至嘴边,女孩的笑容在死亡面前宛若桃花。唐舞麟脑子一片乱遭,他喑哑笑起来,奇怪......他为什么会想起阿雅。是因为那个女孩死去的时候,他也从她身上感受到那种深深的无能为力吗。
唐舞麟不置可否,他抿着嘴唇,胸口处的疼痛压抑的厉害,那种悲伤的情绪充斥在脑海中,他恍然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唐三,像是在等着一个答案。
“努力奋斗了一辈子,以为自己付出就会成功,可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功的,所有人都未必有好结果。”唐三喃喃低语,他哂笑一声,而后摇头:“我知道你喜欢画画,可孩子,你这辈子与名家无缘,至于京海会展。想都不想要想。”
“今日我来见你,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些。”
他说完这句话,唐三起身站立,茶也喝了,想说的话也说了,他自然没有要在留下的理由,简单的整理好衣襟,起身站起,唐舞麟坐在他对面,一眼不发。那一瞬间唐三忽然发现,唐舞麟已经很高了,坐着比自己站起来还要高几分。
也或许是自己老了。
他颤颤巍巍的离开,走到门口,背后响起哽咽的哭声:“爸。”
唐三拄着拐杖,脚步没有停下。
“你所承认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师兄对吗?”
唐三脚步一滞,却也只是一步,此刻他甚至不愿再看一眼与自己有着同样血脉的儿子:“他从来都是我认定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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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唐舞麟坐在楼顶的天台上,城里看不见璀璨的星辰。他漫无目的眺望远方,只能阅见零零几颗烛火般的星子。
霍雨浩悄悄爬上天台,坐在他身边,他轻轻的哼了一声,靠着唐舞麟肩膀,晚风拂过长发,轻纱一般拂过唐舞麟手掌,唐舞麟抚摸着他细软的长发,嘴边轻笑,目光却依旧望着茫茫远方。
“好久没看重洲的星星了。”唐舞麟叹到,这些年他游阅四方,见过了不同地方的星辰,却从没有一个地方像重洲一样让他怀念。
或许是因为他早已看了这样的星辰无数次。
“师兄,今年你参加京海会展吗?”
“不去了。”霍雨浩枕着他回答道。
唐舞麟有些失落,他也知道霍雨浩为什么不去京海会展,为了当初一同去京海的那个承诺,霍雨浩已经浪费了六年的光阴。六年,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太长了。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这样陪着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京海会展三年一届,等错过了这一次,你又要等三年,艺术家成名就那么几年的时间,你何必陪着我又浪费三年?”
“所以,你觉得我在浪费时间吗?”霍雨浩睁眼道。
唐舞麟抿着嘴唇,难以回答。
霍雨浩起身坐起来,眼睛瞪大大的,像是因为唐舞麟的这番话有些生气。过了一会他自顾自的嘀咕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月光落在眼眸中,真挚又明。他轻轻握住唐舞麟的手:“你想错了。”霍雨浩认真道。
他绞尽脑汁,想要给唐舞麟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从不觉得等你的六年是浪费,我只是知道,去京海是你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
“一个人的路我曾经走了太久,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真正知道我想要是什么,我想陪着你走到底,和你一起去实现梦想。”
“舞麟,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
喃喃的低语夹杂着夏风的眷念中,那是爱人之间最真挚的承诺。唐舞麟复杂的看着霍雨浩,他沉默了许久,伸出手抚摸着霍雨浩发髻,唐舞麟搞怪一笑,用手狠狠的捏着霍雨浩脸颊:“我就跟你开开玩笑,你别这么认真。”
“你这样子......我到不好意思了。”
霍雨浩气呼呼的瞪着他。
“走了走了,回去了,外面热!”唐舞麟转移话题,搭着霍雨浩肩膀下楼。
簌簌风声穿过楼道,宛若风刮过草原的低鸣。
唐舞麟抬头,天台的尽头,女孩的身影映衬这天空,面无表情站在上方。
阿雅?
那个两年前早已去世的女孩。
漆黑的眼眸比黑夜还要深邃,她轻声低语者:“你还能陪伴着他多久?”
幽幽的女声至长夜中飘荡,女孩的扬起的长裙像是绚丽绽放的花朵。她睁大眼睛:“又或者说,杀人犯又能有什么资格陪伴在他身边,看看你的手吧,鲜血淋漓的。”
刺眼的眼红映入眼帘,唐舞麟抬起手,鲜血沿着掌心有生命一般溢出,慢慢的顺着手臂攀爬,缠绕在唐舞麟脖颈上,阿雅身形忽然闪现在他面前。
“被无法达到的梦想被拘束,连自己的父亲都对自己厌恶,巴不得去死。”她阴冷笑着,嘴角上扬,与画中诡异的笑容一模一样:“你和我,谁又是笼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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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时间没好好码字了......逻辑文笔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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