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过去

清晨，霍雨浩醒来，他向来眠浅，稍微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昨夜忘关窗，早起的时候一阵风，吹得窗帘咯吱作响。

霍雨浩起身，松开唐舞麟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想要去关窗户。一只手从棉被里面伸了出来将他拉回在床上，唐舞麟睡眼惺忪的探出头，眼角微红。

“要去哪？”

“冷，关窗呢。”霍雨浩笑道。

唐舞麟仿佛没听到，一用力将人按回了被窝里面：“让他开着，再陪陪我。”声音有沙哑委屈，他死死的拉住霍雨浩手腕，似乎怕自己一松手霍雨浩就会离开。

霍雨浩没说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翻身侧躺在唐舞麟怀中，一双眼眸细细的打量着舞麟，俊朗的五官在阳光下虐显疲惫，他一靠近，就能感受到舞麟拂面而来的鼻息。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霍雨浩心疼的抚摸着眼角，触摸到的一瞬间，唐舞麟再一次睁开眼。

“别摸了，再摸我就忍不住了。”唐舞麟压抑道，眼中多了岁月磨砺之后的几分稳重。

霍雨浩笑笑：“昨天哭够了？”

唐舞麟愣了片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哭够了。”

霍雨浩反手抱住他肩膀，用额头蹭了蹭唐舞麟满是胡子的下巴：“那昨天的事情都过去了，不管曾经如何，你总要往前看。”

唐舞麟笑而不语，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他确实冷静了很多，他回忆了过去二十年与父亲的种种，却发现他们连一次坐下来好好交流的机会都没有。唐三从没有自己当做是他的孩子，自己却一厢崇拜着这个父亲，如今想想，只觉得可笑，又或许更多是失望吧。

他伸了个懒腰，抱着霍雨浩压在身下，结实的肌肉裹在霍雨浩胸膛。唐舞麟垂下眼眸，温和道：“那你呢，你说你想静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那么多天，你走出来了吗？”

霍雨浩一下子呆住了，眼前的景色扭曲，他看着唐舞麟依旧是那张骇人的死人脸。他失神的低头，一瞬间感觉到唐舞麟抱住自己的手猛地往上抬，将他整个人捞了起来。

“你没说话，看来还没有。”唐舞麟失落道。他光着身子将人抱起来，靠在床榻上。他俯下身子凑过去，自下而上的看着霍雨浩，黑曜石般的眼眸露出爱意：“所以，你还劝我，明明你自己都很痛苦。”

霍雨浩被那双眼睛盯着慌乱，脸颊微红，他心虚的挪开视线。背后抵着木板，退无可退，他微微喘气，呼吸间又被唐舞麟狠狠的将目光搬回去。

“医生最近给你的药你有好好吃吗？”

“有。”霍雨浩小声道，医生给他的药多是缓解焦虑放空大脑的，其实他自己也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有些情绪是他根本控制不住的。有的时候他会平静的与常人无疑，可一旦受到刺激或做噩梦，他又会变回那个易怒而癫狂的霍雨浩。

他甚至不敢停药，一旦停药就会整晚整晚的睡不着，那些诡谲的幻觉还会在眼前乱晃。

“我每天都有吃药的。”霍雨浩说道。

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唐舞麟不满的嗯了一声。他抬起霍雨浩下巴，落在他柔软的唇上，要将这几天被霍雨浩冷落的爱意全都发泄出来，温暖的嘴唇带着少许栀子花的气息，唐舞麟掠夺着霍雨浩舌头，灵活的舔砥。

霍雨浩喘息着，耳边浮现唐舞麟清风般的喃喃：“师兄，我有在好好的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所以，你也要努力好吗？”

“好......”霍雨浩被吻的险些喘不过气，他低声呜咽一声，抱着唐舞麟肩膀靠在他怀中。

床头柜上手机响了，唐舞麟一个激灵，拿起手机一看，表情瞬间凝固，敢接又不敢接。

“谁？”霍雨浩问道，下一秒露出了然的笑：“舞桐？”

“来骂我的。”唐舞麟咧嘴苦笑道，点击接通。

“臭小子，你和老头吵架了？他一回来就没给我好脸色。”尖锐的女声刺入耳膜，唐舞麟下意识的呲了一声，手机拿的老远。

“姐，没呢。”唐舞麟委屈说道：“我没和他吵架，是他不认我这个儿子。”他面对唐三的时候铿锵有力义愤填膺，可一面对姐姐的时候唐舞麟怂了，他是真的怕他姐。

听到这对面彻底没声了，唐舞桐沉默了几秒钟，收起了以往的傲气：“因为霍雨浩吗？老头是不是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唐舞麟也沉默了。

唐舞麟呵呵的笑了：“那就是有了？我就知道他一天不干人事，为了他那个宝贝徒弟。”

“不是师兄的错，姐。”唐舞麟打断她：“你知道的，这一切其实跟师兄没有关系，他只是单纯的厌恶我罢了。”

一时间谁都不说话，电话里面传来沙沙的电流声。

“可他毕竟是你父亲。”唐舞桐率先开口。

唐舞麟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他虽然对我没有感情，可该给我钱的时候从来没犹豫过，我想好了，等他哪天得了老年痴呆，动不了，我再给他养老。”话音落下，唐舞麟甚至没给唐舞桐任何再解释的机会，他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在一旁。

霍雨浩坐在他怀中，将他们姐弟两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盯着唐舞麟俊逸的五官，过了一会，唐舞麟也注意到师兄在看他，笑了起来。

“师兄，我们私奔吧。”唐舞麟突然提起道。

霍雨浩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们私奔。”唐舞麟眼睛浅笑道，他靠在霍雨浩肩膀，玩弄着霍雨浩披肩的发丝：“京海十六省，只要不是重洲，天下之大，去哪都行。”说着他不好意思的扣了扣脸颊：“其实也不是私奔。”

“我就是想和你出去玩玩，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吧？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出去放风，而且医生说你这个病不能憋着，多出去和人交流，看看祖国大好河山，说不定你的病就好了呢，对不对？”唐舞麟笑着，露出好看的虎牙：“我呢，也趁着和你出去玩的时间多去见见风土人情，那人说我的画缺少灵气，我就出去多看看，万一那一天我灵感爆发，还真的画出一副千秋不朽之作呢。”

“师兄，你说呢？”唐舞麟眯眼笑道。

霍雨浩笑了：“你总有一大堆理由，可我愿意奉陪。”

“那好。”唐舞麟站起来，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这么说定了，你饿了没，我去给你做早饭。”使劲揉捏了霍雨浩脸颊，在那白皙脸颊上露出明显的印子，唐舞麟满意的点头，又亲了他一口，这才满意的去给霍雨浩做饭。

霍雨浩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他呆坐在那里，脸上的笑意在浮光中消散，化为了道不尽的愁苦。如此急匆匆的想要离开重洲，舞麟，你真的不是想要逃吗？

一阵刺痛袭来，死亡而狰狞的脸浮现在霍雨浩脑海中，二十年前的噩梦恍然如昨夜。霍雨浩凄惨笑着：“被自己一直所崇拜的父亲所唾弃，背负着杀母的罪名活了二年多年，舞麟，你真的有从老师的阴霾中走出来了吗？”

四周的场景轰然扭曲，风雨交加，大厦将倾。一道白光划破天空，悬崖上，霍雨浩缩在母亲怀中，瑟瑟发抖。回头间熟悉的脸映入眼帘，霍雨浩来不及大喊，一双手将他和霍云儿一起推入了大海。

霍雨浩咯咯的笑着，双手捂住脸颊，五官在手掌下癫狂乱拧，他自顾喃喃：“是的，那些痛苦，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忘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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