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花灯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面前花火阑珊，映着白光莹的脸，思绪飘悠。

那日，元夕。

无论小胡同还是街上，都有纸糊的红灯笼，也有花样的，大小不一，参差不齐。里面放着大白蜡烛，还没有点燃，据说是要等到傍晚，每个人都会手捧灯，心夙愿，眼虔诚，点亮自己的灯笼。我想，那场面应该很壮观很好看吧。

临近了！点灯之时。

残阳如血。

茫茫人海的那座普通小宅院中，佳偶成双。

小院子刚刚打扫过不久，残阳映着，枯枝败叶倒也有些生气。

院子中的大水缸里有片浮叶，枯黄，脆弱，似乎再无力掀起水面波澜。

“阿尊。”女孩坐在石凳上，温柔地唤面前的大男孩，“今天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花灯节’，待会儿就要点灯了，我们出个什么样的灯谜好呢?”

白光莹的笑靥上，映着斜阳，就像冬日里的红山茶。

面前的庞尊倏地瞟到了对面空房里梳妆台上的小镜，镜子时间很久了，表面上有几条裂痕。

忽然的，思路、灵感都汇集于一点了。

“那就叫‘破镜重圆’吧。”庞尊笑言。

“嗯！”白光莹颔首微笑，钻入他的怀中，贪婪的享受着他的温柔，不再言语。

随即，他潇洒的字样，出现在纸条上。

天还未黑尽，但世间万物都不能再感受到残阳的余温了。这种感觉好奇妙，光还未尽，寒意先至。

入夜，第一盏花灯亮起来了，就在隔壁。

“点灯，好吗?”庞尊感到白光莹牵起他的手，周围点燃的花灯在她眼低，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她热烈虔诚的目光，变得那么不容拒绝。

他答应了，必然地。

白光莹去堂屋了，去拿烛灯。凑近灯笼里的蜡烛，炽热可爱的小火星就这么窜上蜡烛了。那火苗慢慢舞动着，好像在对着她笑。

小火花很亮，很暖，逐走了四周的寒意。白光莹又看了一眼，花灯小小的，胖胖的，正映在她的眼底。这回，清晰极了。她珍视地提着小花灯，眸子，柔情，似水。

庞尊看着她稚气可爱的样子，眼角弯了弯，似在笑。

他单膝下跪，用浆糊在花灯上贴上了灯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身上的小铃系在下面，风吹动，叮铃叮铃，是那样好听，好像在水里洗过似的。

“走吧，我们去灯展！”

面前的女孩笑了，红红的小脸上的淡淡的胭脂仿佛也跟着一起笑了。白光莹牵起庞尊的手，久久地，小拇指紧紧勾住他的小拇指，又白又软，像是在承诺某种誓言。

院门是开着的，似迎接，又似欢送。

他们携手走出院外，看周围的花灯陆续亮起来了，错综有致，大小不一，参差不齐。

白光莹提着她的小花灯，很亮很亮，很美很美，就像朵大太阳花——他们的小花灯。

花市，灯火，如昼。

提灯，抬眸。

一盏小莲灯映入眼帘，昏黄烛火的朦胧映着白光莹的脸——小小的灼热感——白色的莲灯表面好似镀着层鹅黄，映衬得它，就像玉一般。有很简单的小图点缀在瓣上，寥寥几笔，净束山水。

“尤记依与君执守天涯，江山依如画。”

白光莹喜欢这盏花灯。踮脚，注视，手轻抚。

目光落在莲灯下面的字条上，整齐娟秀的字体是它的灯谜——关雎。

“关雎......和鸣。”

在白光莹思索之际，庞尊去挂他们的小灯了，在漫漫灯展尽头。随即，便去找她。

在他棕色的瞳仁中，弥留着残光和烛影，甚微。

“阿尊——你才来啊。”

“关雎——你有思路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的吟诵声在耳畔，回响又回响。

“眷守千年关雎，君子求淑女。”

“嗯......那他是指美好的初遇吗?”“出遇”二字似乎就在白光莹清澈的眸子中闪动——她单手托腮。

“并不全是。雎鸠啊，还挺痴情的。关雎它本身是首美好的恋歌。”

“噢~。真没想到啊，我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啊君还挺有文采。”是白光莹戏谑的笑声，轻轻地。开玩笑般拍着他的肩膀。

“这样的向往啊，我真喜欢。包括这样的恋情。”白光莹称赞着，眼波流转。

下雪了。

白色的雪，片片地落，飘飘零零地落，刷刷拉拉地落。

再往前，是盏葵花灯。绚烂而又温柔。在未被雪熄灭的烛光下，藏着一个烂漫的字——花迷——灯谜——“葵”。

“葵......绚烂的葵。”

“阿莹。”是庞尊。他唤她的声音好特别，就像他挂上花灯的那个小铃一样，在水里洗过似的。

“几日之后，我就要出征了，保重。”

“等我出征回来就娶阿莹好不好。”

“好么？”

“阿莹，这次不会逾约了。”

“阿莹......。”

白光莹无心再猜灯谜。

“好，保重。”

“雪也下大了，我们回家吧。”

她记得，她始终没去尽头看看自己的灯。

或许是刺骨的寒意将白光莹的思绪牵扯回来了吧，看着今年格外耀眼的雪景——一粒一粒细腻的沙。

竟终是悟了，——今年的雪，和去年是一样的。

好像好像。

但是他的誓言，也像征战一样遥遥无期。

不知不觉走到尽头，惊乍般取下那个依旧可爱的花灯，轻轻的把小铃取下，挂在腰间，清脆的铃声是那样好听。

只是已熄的白蜡烛，再也不会对着她笑了。

早已入冬的天是寒的，夜未央，身旁的花灯发着柔柔的光，很好看很好看，一盏一盏的，整整齐齐，空空落落。风吹动盏盏小灯上的字条，吹落了潇洒的字样——一条至今未解的灯谜——

“破镜重圆。”

您猜谜底会是——

小铃偶然间掉下来了，栽到雪里，埋没到雪里，没有声音。

有泪落下，融化了雪水，像血一样流淌着。

end.

“今年元月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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