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受害者与加害者

过去五年的工作生涯中雪豹医生一直相当敬业——身为一名心理医生，还是警局里的心理医生，最基本的自然是要了解清楚未来可能接触到的患者。

大到各个警局的警长，小到每年新招的警员，所有人的基本信息她都有过大概的了解。

这次除了白焰那份薄的可怜且全是问号的资料，黑猫警长的信息她也在路上再次翻看了一遍。

因此她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对中年男女的身份。

雪豹医生：你们夫妻怎么会出现在那家玩具工厂里？

雪豹医生：哦，对了，看样子您似乎在那家工厂就职了一段时间？

雪豹医生本能的感觉不太对劲，面前这两人偏偏是那个前几年被从西区救回来又失踪的那个叫青木的孩子的父母，而那孩子还和黑猫警长有那么深的渊源……

真的这么巧吗？

拐卖……西区……

难不成……那孩子也是篝火联盟的成员之一？

青山：我……是的。

雪豹医生：看上去过去的几年里您似乎并没有再次选择另外一个工作，能问问原因吗？

雪豹医生：当然，不方便也没关系！

青山：……啊，这个可能不太方便……

身体上酥麻的感觉依旧没有褪去，连舌头都有些打结。

但青山现在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明白这几句话只是只是随意聊聊，是心理咨询最常用的使人放松的小手段，但一提到玩具工厂，原本模糊的思维就像是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一样。

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青山：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中年男人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暗绿色瞳孔中的防备被掩藏在微弯的眸子之下。

雪豹医生：先生，我们现在需要您的帮助——您应该知道白焰吧？

雪豹医生：简单来说他现在和黑猫警长一起被困在一个怪物的身体里，精神状态不太好……

青木的父亲带着这种身份在这种时候能出现在玩具厂里，很可能对于这些人体实验有所了解。

也许说的简洁直白一些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果不其然，病床上的中年猫族那层表面上的笑意在听到精神状态这四个字的时候立即消失的一干二净。

青山：你们是怎么确定……怎么确定身份的！

他挣扎着坐直了一些，声音有些颤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不远处另外一张床上依旧昏睡着的小太白和妻子。

雪豹医生：我专业不在这里，不过我相信事后研究所的专家会给出完美的解释。

雪豹医生：这么说的话您知道……

青山：……

青山盯着雪豹医生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哪怕仅仅凭借着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他也看得出对方在说话时并无半点心虚之色，况且这种大型机构应该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是真的。

所以最后小青木还是被……

……算了，那博士根本就是个智商极高且极端残忍的怪物，本来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逃得过这一劫。

……

但是起码……起码要让他清醒的，作为一个人活着，而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这是他有能力做到的。

青山：我知道，人体实验对吧？当年还参与过。

青山：这是换体后绝大部分实验体都会出现的问题……具体表现是瞳孔扩大，对吧？

雪豹医生愣住了，对方的反应看上去并不似在开玩笑。

原本本这种事只要他自己不说，对于一个案发地点已经被毁，无法寻找线索的案件，没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毕竟过去那家工厂也有的是不知情的普通员工。

但一旦受害者的身份转变成加害者……

雪豹医生：……我相信您是被迫的？

青山：拜托带我去……

青山：……不不，最好还是别让他看到我。

雪豹医生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焦急与愧疚。

还有一丝……稔熟？

青山攥着被子想了一会，然后郑重的看向对面虚坐在病床边上的年轻雌性。

青山：我曾经处理过很多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半个心理医生……我来教你怎么做。

青山：必须要快！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再也没办法恢复——你们也检查出来这个问题了，对吧？

否则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开诚布公的讲清来意，更是直接跳过了过程……这对心理咨询来说是个不小的失误。

雪豹医生当即站起身来，上身微微前倾。

雪豹医生：我……非常感谢，那就拜托您了。

……

黑暗，阴冷……完全动弹不得。

青木知道他脑海里的那股几乎碾压了一切理智的对于鲜血和杀戮的渴望，以及深入骨髓的仇恨究竟来源于哪里。

他能看见原本缠绕在容器内部的那些残破的怨念和灵魂正在被那个容器吸引，拆解，搅碎，然后慢慢在他身上撕开一道道裂口，注入他的身体。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太……记得了……

……

……一些不属于他的，暗无天日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闪现。

被生生剖开身体，眼看着内脏被穿着白大褂的人捧在手里，眼睛被强行挖出，又塞进刺激性的塑料圆球，对于黑暗的恐惧夹杂着剧烈的药物反应带来的绝望……

……仅剩的理智让青木控制不住的想要剖开这副恶心的身躯，把那东西扯出来。

但他不能那么做……黑猫的大脑还在里面。

机器人……莉莉丝……

……

……

复仇……杀掉……杀……

都……通通去死……！

……

不……不应该……

……

仅剩的意志本就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变得疲惫而脆弱，更是在和黑猫待在一起的时候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于是无数负面情绪毫无阻碍的淹没了他。

……那是来自几千个惨死在“成功”路上的实验体的恨意。

……

是不是有人在叫他……不对……

青木是……谁？

……

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他隐约看见一只很明显就不属于这里的黑白色身影穿过怨念组成的洪流，义无反顾的向带着浅蓝色纹路，正在向心脏一样鼓动着的椭圆形球体扑了过去。

“喀啦啦……”

……

身体里面发出一声玻璃碎裂一样的声响。

？？？：能听见吗？

青木本能的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黑了？

？？？：好……看着我。

？？？：想想你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青木我……

.青木……

？？？：没关系的……

那是个温柔的女声，语气也很轻很缓，让人不由自主的平和下来。

？？？：……仔细想一想……那么西区记得吗？

视野逐渐清晰了一点点，一个似乎在动的白色人影站在眼前很近的地方。

？？？：……你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西区……西区……

……

阴暗的下水道，闪烁在招牌上的霓虹灯……无处不在的血腥味……

还有没事总想带他搞事的老鹿……口是心非有些傲娇的白胡子山羊，操着一口东北话的蝶族侠客……

……

等等！李老头！还有章良和拉尔夫他们——

雪豹医生：这样算是……恢复了吗？

雪豹医生几步踉跄到一旁，靠在墙上，两条腿都在微微颤抖。

雪豹医生：先生，您可以出来了！

青山：应该没问题。

青山转着轮椅从视野死角滑出来，看着肢体无力的垂挂在半空的怪物，挥手让人关掉玻璃外边放着的那盏远光灯。

青山：……应该是情绪冲击过大才会昏迷。

不过看他们刚进来的那种情况……更像是已经彻底没救了的状态。

也许是小青木求生欲望比较强吧……？总之救回来了就是好事。

青山：那现在事情解决了，现在我只想再问一个问题——

青山：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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