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饮茶（三）

“够了！”远山摆了摆手，打断了平藏的话，“你的故事很精彩，回去讲给平次那小子听吧。我累了，要去休息了。”说着他就站起身要离开。

“远山！”平藏忽然提高声调，眯着的左眼也一瞬间睁大，“我的确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不过接下来我才要说到真正的重点，那个邮递员还回想起了另一件事。”

远山身体一僵，已经离开座位的屁股停在了半空里。

“什么事？”

“当年搜查本部本来没有人来找他问话。可是结案后，有一个年轻的巡警，曾经去找过他询问过相同的问题。他回答后，那个巡警露出了非常吃惊的表情，过了很久才恢复正常。临走前，还叫他不要再对别人说起这些。虽然时间久远，他又年事已高，想不起那人的容貌姓名，不过那人当时给他看过自己的警员证，很凑巧，上面编号的后几位是他当时刚出生不久的孙子的生日，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我查过当年的警员档案，编号符合这一数字的只有一个人。”平藏的双眼已经完全睁开，发出睿智的光芒，直视着面前的老友。

“远山，其实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对么？所以你当年会放弃继续调查，不是因为受到处分或者迫于压力，而是因为你明白，警方当时的结论，其实是正确的。”

远山银司郎低下头，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沉默了许久。然后他微微笑了起来。

“真是丢脸啊，也许我根本没有资格对明子说教。这么多年来真正自欺欺人的人不是他们，是我才对。我之所以不肯接受那个结论，只是因为我不愿意相信，她会是这样的人。现在想想，当年我在她家里已经注意到了不少可疑之处，本该早就发现第三个人的存在的。只不过，那些隐秘微妙的感情蒙住了我的眼睛。我那位上司说的对，那时的我，终究太过年轻，不够冷静和理性，还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

“真正的魔鬼，都是披着天使的外衣的，否则如何能迷惑得了世人呢？这不是你的错。毕竟，她是你的初恋。”平藏的眼睛又恢复了眯缝的状态，端起茶杯晃了晃，却没有喝茶，“其实，那两个孩子也可能早就猜到真相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们恐怕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有什么错。”

远山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原本湛蓝的天空，被傍晚的太阳照成了火一般的红色，就像她最爱穿的那条裙子一样火红。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耀眼的，令他、令所有男人都无法抗拒的身影在向他招手。

“远山君，远山君！”

那真的是一具充满魅力的胴体。

“这是——”火野村的废墟上，和叶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怎么会有这么多？”

在横水丽莎家旧址的基座上，摆满了一地的康乃馨，整齐地排成一个心形。

“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平次语气沉重地走上前去，朝守在旁边的警员打招呼，“你们是我老爸派来的吧。”

“是的，平藏部长猜到犯人会来这里，就让我们前来逮捕他。可是我们赶到时，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只看到一地的花朵。我们目前正在附近的山上搜索，希望能找到他。”

“没用的，晚了。”平次苦笑一声，“这次，我和老爸都输了。不管他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出现了，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可让他留恋的了。”

抱歉，工藤，看来我的大话说早了，真是有点丢脸啊。

“喂，平次。康乃馨不是送给母亲的花么？可是明子已经死了，还有谁会给横水丽莎送康乃馨啊？”和叶仍然一头雾水。

“你忘了她还有个共犯么？”

“你的意思——该不会~”

“啊，就是那个该不会。”

平次没有去看身后大泷跟和叶惊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他只是俯下身，轻轻拿起一支康乃馨，用鼻子嗅了嗅，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小心放回原处，又抬起头朝四周望去。

这里依然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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