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散了吧

洛洛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想着道林对自己的各种好，想着自己与他的各种美好的瞬间，又想到接下来的局面，忍不住的难过。

她要亲手斩断这段关系啊……

怎么舍得啊。

.

“你在想什么？”

突然有道声音在洛洛耳边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洛洛转头一看，果然，是道林。

到目前为止，水月沧澜和血族的关系是极好的，虽说要避讳，但那不过是表面礼节罢了，私底下他们都随意来往。

自然，道林可以随意出入水月沧澜，除了一些重要的地方。

对上道林那双异瞳，对上异瞳里含着的灿烂笑意和一如既往的情意，洛洛头一次有些不敢面对了。

她只匆匆瞥了一眼那样的眼神就挪开了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向了别处。

道林是什么人？

既然能踏上血族之王这个位置，那实力必定是不容小觑的。

又是血族，天生就对人情世故敏感，察言观色的能力超强，假面也做的很好。

所以，道林在捕捉到洛洛挪开目光的那一瞬间后，眼底的神色只是暗了暗，却没有说什么，表情依旧完美。

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洛洛，带着与生俱来的血族纯血贵族的气势，锋芒隐隐显露，搭配着那般自信从容的笑容，像极了天生就应该站在巅峰的王者。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的，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本应该是望而生畏的存在，只敢远远的看他一眼，看这个迷人的天之骄子一眼，就匆忙躲开的。

可洛洛却永远为他着迷，永远比旁人更加被他吸引，每次对上他的目光，感受到他的接近，她总是迈不开腿，无法后退。

然而这次不同了。

虽然洛洛本能的站定了，但是海德的那番话再次响彻脑海，逼着她抬起腿，后退两步。

道林的动作一顿，将刚抬起一点的腿默默收了回来，稳稳站定，直直的盯着洛洛。

他没有说话，似乎是打量着洛洛，又似乎是在等她的解释。

洛洛自然也想到了道林的意思，可是她却无法给出回应。

解释……

她要怎么解释？

难道让她跟道林说，是海德宗长让她跟他断了联系？

告诉道林，水月沧澜和血族快要打起来了？

这怎么说啊！

洛洛根本不敢想象这些话说出去后，道林会怎么看她，怎么想她。

就算他觉得没什么，依然对她好，依然对她有感情，可是她该怎么选？

她是水月沧澜的人，是水月沧澜的宗室成员之一兼大法师，她不可能为了爱情而抛弃族人。

那她该怎么面对道林？

难不成在道林知晓一切后、朝她伸手发出邀请后，她一句话不说，反手将流光剑刺过去？

洛洛哪里舍得啊。

那可是她深深爱着的人。

她很纠结很犹豫，非常的不知所措。

就在洛洛一时间想不出理由来解释自己后退远离道林这件事而发愣的时候，道林已经看出了一切。

他没有用瞳术，也依旧看出了洛洛的心思。

这个姑娘总是那么的单纯，明明聪明的很，却总是容易被他耍，被他欺负，在他面前好像藏不住秘密，碰见他的时候心思都写在脸上。

若是在平日，道林必定是觉得洛洛很可爱，觉得她很有趣，会笑着打趣两句。

可是此时此刻，道林心情极度复杂。

他完完全全明白了洛洛的心思，联合血族目前的局势，也能猜到一切。

他看出了洛洛的为难，但他无可奈何，也有些生气。

生气的是洛洛只是因为两个种族的关系就要跟自己划清界限，撇清关系。

无可奈何的是洛洛在目前所处的位置上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不得不抛弃他而选择水月沧澜。

实话实说，若是洛洛选择了自己，道林的心情肯定会更加复杂，甚至对洛洛在自己心里的形象也会有一定的损坏。

一时间，道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冰天雪地里，周围一望无际，也没有人经过。

浩大广阔的冰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个直勾勾的盯着对方，一个眼神不断躲闪，聚焦在哪都觉得不恰当。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没有说话，气氛很静谧。

就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只要他们不说话，世界都是安静无比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洛洛终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迈出了这一步，开口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抬头对上了道林的眼神，神情难得的温柔，“道林……我们……就这样散了吧……”

虽说早有预料，可听到这句话时，道林还是没忍住瞳孔一缩，心里一阵刺痛。

洛洛又何尝不是呢。

她也疼，心里麻麻的，疼的她都快无法分辨自己处在哪里了。

“我想你也看出了现在的处境，”洛洛继续说到，声音是不同于往常的柔和，“水月沧澜和血族之间将会发生一场大战……而我们，在那时必定会成为兵戎相见的敌方与仇人。”

“我不知道如果到那个时候我对你还有感情的话，我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哦也许是对水月沧澜来说是不理智的。”

“也为了我们双方都好，为了双方在那时候都不会为难，我们，要不就这个样子算了吧……”

说到最后，洛洛企图用温柔遮盖住的情绪还是不小心暴露出来了一点。

她的声音带上了好几分留恋和不舍，像是不得不隔断心头好的痛苦和满满的怀念。

是必须做的选择，也是最不想放弃的选项。

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像是只要再重一分，她压抑着的所有难过、委屈、郁闷和心痛，都会喷涌而出，再也无法隐藏。

这让道林很心疼。

他很想上前，很想靠近洛洛，很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再告诉她一句这没什么，让她不要那么难过。

可是他没办法。

道林知道洛洛的为难，知道一切的事情，也知道目前种族外交的情形和局势，自然也是明白看破不说破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怎么个看破不说破呢？

就是很简单的顺着洛洛的意思往下，不反驳，不争不吵不闹，平静的接受一切，当做事情就是这样，然后结束他们的关系，最后转身离开。

这是最优解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留下最后的情面与尊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道林沉默的看着洛洛。

又过了好久，他也是终于开口了。

道林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声线，努力做到淡定与从容，“好，行，就这样散了吧，散了也好。”

他看起来很平静，面色平静，声色也是，像是对待一件很日常的事情，没什么好纠结，没什么好起伏的。

可殊不知，他的心里早已是千疮百孔，被洛洛的话和自己的话，一字一句化作的锋利剑刃刺伤，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空洞。

难受，窒息，痛苦，不甘。

一切的负面情绪都围绕着道林，他努力平静，努力不让他们冲出心脏的阀门。

两个人的身形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谁都挪不开身子，直直的站在原地，强忍着各自的情绪。

他们都知道彼此在说假话，都知道彼此心里是舍不得自己的。

可是他们处在这个位置上，处在如今的形势上，他们不得不包裹住自己的内心，不得不说些表面话，做表面功夫，也不得不在此刻说这种很假的话。

但这些话是唯一剩下的能留给对方的尊重和体面了。

格局逼迫着他们低头。

没法子不同意，只得硬着头皮扯着各种理由上。

后来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洛终于是先做出了下一步动作。

好像是已经把道林永远记在心里了，已经看够了。

于是她转身，重新踏上松软的厚雪，一步一个脚印似是十分沉重的远去了。

她没有回头。

道林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心里很堵，有东西塞在那了，进不去，出不来，让他非常难受。

麻木，也很痛。

是心被狠狠挖去一块的感觉。

空洞了。

水月沧澜没有时间的限制，蓝色是宁静安详的象征，衬着这个世界都是如此的安稳和谐。

可是就是这样的只能让人感受到沉着冷静的地方，却也有着最寒冷的风。

呼呼的吹过道林，吹过他心口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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