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台往事

安室先生漂亮地为园子解了围，园子热情地邀请安室先生也加入进她们的乐队。

“我还有工作，不过，指导一下还是可以的。”安室先生笑得温柔，让人不由得溺毙在如沐春风的眉眼里。

只有世良眼神锐利，她对安室透有着淡淡的熟悉感，正是这股熟悉感让她警惕。

说好等安室先生下班以后大家就去出租录音室，和小梓小姐道别后，四位女高、一个小学生、一个成熟帅哥的组合就出现在大街上，回头率极高。

夏天一结束，秋天就来了。不知不觉间，我们都触碰到了秋天的尾巴。

对面红灯，旁边是好友的嬉笑打闹。依抬头，眨眨眼，视线被对面街道边种的枫树占据。大片黄色的枫叶，在树上，在空中飘荡，在地面渐渐形成一个不大的小山丘。

经过那沿途的枫树时，她踩在飘落的叶子上，不轻不重，不缓不慢。

她微微一笑，转头加入了女孩子的闲聊中，其他两位男士时不时附和一句。

心中被不知名的情绪塞得很满。

这样的日子几乎天天在过，踏过无数遍熟悉的路，望着身边的人，感受迎面而来的微风，春去秋来，夏至冬送。

面对这熟悉平淡的一切，她总会在某个没有规律的时间点暗自感叹：生活真美好啊。

虽然一行人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还是被告知没有空闲的录音室。

“啊？那我们不就白来了？”园子整个人都down了。

店员姐姐微笑道：“如果愿意等一小时左右，就会有房间空出来了。”

女孩们面面相觑，萌生了退意。反倒是安室先生温柔的说既然只要一小时，等等也没事，地下室也有休息区。

“只要事先租好乐器，我也可以弹一些和弦或者单音，让你们感受曲子的氛围。”

世良将“哦”的语调拖得很长，“原来你还会弹贝斯啊。”

安室透回以一个标准微笑，看着是没什么不对：“是啊，不过有没有弹得比你哥哥的朋友更好，我就不知道了。”

小依左边看看世良，右边瞅瞅安室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令她不由得稍作远离，正巧就听到小兰询问园子会不会打鼓。

“当然了，我可是很会玩打鼓名人的噢。”园子信心满满。

《打鼓名人》？是个游戏吧，这也算吗？

虽然对这个乐队不抱希望，但一分钟后，所有人都乖乖围坐在休息区的一张桌子边，听世良弹贝斯。

“不错嘛。”园子在她弹奏后夸赞道，世良不好意思地摸上后颈：“没有啦，只有基本音阶而已。我哥哥的朋友只教过我这一点。”

“你还记得，教你弹贝斯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吗？”安室追问了下去，世良回他“隐约有点印象”，同时也十分迅速地抓到了他话里的漏洞，眼神再度变得犀利。

“你怎么知道那个朋友是男的？”

对上旁人打量怀疑的视线，安室双手交握枕在下巴下面，丝毫不见慌乱：“这个嘛，直觉罢了。”

两个人的目光在桌面上短暂地交汇。

很快，从楼上传来的惨叫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看不见的硝烟。

发生案件了。

目暮警官来的很快，高木警官熟练地和小兰她们打招呼，然后照例问问题。

常规审讯完成后，小依说：“感觉警察都和你们很熟。”

小兰的笑容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无奈。

园子在旁边皱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翻自己的手机相册：“真是的，怎么会怕碰到这么倒霉的事啊。”

“你在找什么？”小依走到园子另一侧去看她的手机屏幕。

“找到了！”园子把翻到的视频点开，在她旁边的两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她们二人在小学时期的文艺表演。

小兰：“园子你怎么会有这个？！”

小依：“找史郎伯父要的吧，没想到你还留着。”

那天是帝丹小学开放日，小兰和小依被选中上台表演。小兰弹钢琴，小依唱歌。

园子：“本来想让你们今天还原一下的，可惜了啊……”

“这是小依和小兰吗？”身后传来安室先生的声音，三个女生都十分惊讶，她们都以为安室先生这样的侦探肯定像世良和柯南一样去追查案件了。

视频还没停止，从听筒传出童稚清澈的歌声和悦耳轻快的琴音。安室透的目光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就移开了视线。

温柔地笑：“很好听。”

小依和小兰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当然更多的是被夸赞的喜悦。

安室先生又说：“和那时候比，现在几乎没有变化。”

两人对比视频里的样子，除了脸庞褪去的婴儿肥，确实是等比长大了。

没有变化？小依眨了下眼睛，她下意识望向了安室先生温柔俊美的脸庞。

还有那头漂亮柔顺的金发。

人的脑海里，储存的长期记忆越多，可以调取的联系就越多，那么记忆新信息也就越方便。

注视那张侧过头的脸，小依微微睁大眼睛，大脑在激动和兴奋的双重攻势下变得有些眩晕。

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安室先生了。不仅如此，还从这些较为久远的记忆中挖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国中的一次假期，爸爸带着她出远门，那次她遇到了世良，志趣相投的两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经常约着一起看电影吃饭。

有次看完电影，她们站在地铁站的月台上，世良突然惊喜地拉住她，手指向对面的月台，说看到了自己许久不见的哥哥。

世良拉着她偷摸着跟上了那个被黑色风衣包裹住的哥哥，最后还是在转站的月台上被她哥哥发现了。

虽然还留着长发，但的确是赤井秀一没错。

他背着同样是黑色的乐器包，有一个同行的男子，穿着连体帽整张脸都看不清，掩在阴影下。

当时赤井先生的装扮也是这样的，带着帽子，一副不想引人注意的样子。

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应该是潜入了组织，并且被组织派遣出来执行任务了，却意外遇见了妹妹世良。当时赤井先生低头呵斥了世良几句，听她没钱买票，立马转身去给两个女生买回城的车票。

他不想让家人卷进危险，但世良还是觉得委屈，小依就站在她身边，望向渐渐远去的世良哥哥的背影略显无措。

好在这时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突然问要不要和他学贝斯，然后打开包，取出里面的贝斯开始教世良弹唱。

世良委屈的神情渐渐被发现新事物的新奇取代，小依也松了口气，乖乖坐在一边聆听。

正当教学渐入佳境时，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道男声，她循声转头，听见那个带兜帽的男人喊弹贝斯的男人“苏格兰”。

世良和叫“苏格兰”的男人都坐在坐台上，神秘男人和他打完招呼，就在离自己最近的小依面前停下来，嘴角还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你好啊小妹妹。”

小依仰头看他，他也配合地将兜帽放下，弯腰与自己平视，这个距离，可以很清晰地看清他的样子

——三年前的安室先生，和现在几乎毫无变化。如果非说有哪里不一样，那现在的安室先生，更加的令人捉摸不透。

三年前的她虽然明白世良大哥的朋友不会伤害她们，却也直觉地感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安室透见她忍不住后退半步的样子挑了挑眉毛，耸耸肩并没在意，又伸手把兜帽带回去，遮住了那头显眼的金发。

“这里会很危险，要赶快回家噢。”

苏格兰这时出声，指指一个方向：“他去帮她们买票了。”

“行动力还是这么强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去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没有回来，而这段时间两个男人一直陪着两个女孩，只是看时间的频次增多了。

苏格兰半点不耐烦的神色也没，温柔地教导着没有基础的世良，安室透就和小依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安室透没想到旁边小姑娘的警惕心还挺强的，他问的一些没营养的话她都答，但自己却很少开启话题。

唯一一次就是她问自己“发色是不是天生的”那次。

基本每个人第一次见到自己都这么问，于是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地给了肯定的回答。

“我是混血儿，我的头发是遗传我爸妈的。”

她眼睛好像亮了亮：“真好啊，不用染就能有这么特别的头发。”

他一顿，笑着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特别，会被当成异类的吧。

她思考了下，很快就认真地回答了自己随意抛出的问题：“书上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根本没有哪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要是因为特别就觉得、嗯……这个人很奇怪，那就太乱套了，发色是黑是白，肤色是浅或深，都不是体现这个人内在的表现，再怎么说通过一个人的外表就判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行为，挺没有主见的。”

她将思考时飘忽的视线收了回来，又集中到面前这个浅浅笑着的男人身上，注视对她而言漂亮极了的金色短发，似有所感，直接道：“你曾经因为发色的原因遭受过冷待吗？”

这句话让刚还在震惊的安室透回过神来，听见这么直接的问话，忍不住有点想笑，但见到面前女孩认真的小脸，生生忍住了。

“不能说冷待吧。”可能稍微严重那么一点点？但不重要，毕竟如果不是发色，他也遇不到宫野医生。

小依“啊”了一声，目光没有同情，却带有安抚意味地伸手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

安室透饶有兴致地看很多举动都非常成熟的小女孩，笑道：“心疼我的悲惨身世了？”

她皱眉：“我没有经历过，所以没办法体会到那种感受……但我觉得你身边的人应该对你很好，因为你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特别了。”

小依把视线从金发移到了紫灰色的眼珠上，露出笑容：“比起心疼，应该要恭喜吧，你的特别已经无法伤害到你了。”

安室透花了几秒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然后肩膀抖动，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很快就变小了，但一直没有停止。他学她的动作，宽大遍布薄茧的手凑上去摸了摸女孩的黑色长发。

“谢谢。”

小依直视他的眼睛，见到他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笑了。

一个人的情绪是可以通过面部表情传达出来的，她不懂什么专业知识，但也可以感觉到这个笑容里面包含的意义，和之前礼貌客气的笑不一样。

和世良一起踏上回去的高铁前，他在朋友惊讶的目光下向她透露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她乖乖地说道：“我叫依，铃木依。”

嘴角的弧度倏然加深，迎着景略显无奈的眼神示意，他当作没看见，笑着对女孩说：

“我叫零，正好你叫‘一’，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我的“依”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字。但她还是没说出口，想了想也只是简短道：“很特别的名字。”

零再次笑得前俯后仰，引得一边教世良弹琴的景惊奇地频频转头看。

“笑什么？”小依眯起眼睛看向这个自称“零”的男人。

忍笑：“没什么……你一直说我特别，其实你自己也挺特别的。”特别到让自己印象深刻，以至于三年后再次见到一下就认出了她。

世良的哥哥买完票回来立刻就把两个女生送上了回程的高铁，还再三嘱咐不能把自己的去处告诉别人，也不能和其他人说见过他们三人。

世良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做了保证，小依也一样。启程的高铁上，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双方挥手告别，好像月台上的那次愉快的交谈和教导从未发生。

……不久之后，涉谷发生了一起案件，有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想用混合液体炸弹制造一场大爆炸害死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

但被警察阻止了。

小依知道里面的有柯南的手法，毕竟报道上的足球残片想不忽视都难。

只是没想到，安室先生也参与了这次营救行动。

柯南把他知道的关于安室先生、或者说“降谷零”的过往都告诉她了。

警校毕业，五个好朋友，像五片分开的樱花花瓣飞往了各自不同的路。

四个人都去世了，其中名为“景”的警察死因不明。

小依突然就想到了那个教世良弹贝斯的男人。

他留着胡子，看着蛮扎手。在他手把手地教给世良贝斯时，她就坐在旁边。

“哥哥，你长得好像猫啊。”

她盯着那双上挑的、圆滚滚的眼睛，脱口而出说了这么句话。

他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有像我这样长胡子的猫吗？”

那排青色的胡茬应该有段时间没怎么打理，可能是这个男人温润的气质所然，这样也不显得颓废。

后面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想破脑子也没想起来。

关于猫眼男人苏格兰的记忆，更多就是那段贝斯的弹奏。

之前她印象中弹奏贝斯的都是桀骜不驯的那类人，但他和贝斯意外的合适，温柔和顺的外表下，也拥有一颗热血难凉的心脏。

眼里藏着永不熄灭的萤火，奔向信仰面朝的方向。

哪怕代价是死亡，也在所不惜。

……报纸正面摊开放在桌上，照片里蓝色和粉色的不明液体被不明的分割线隔开，随处可见的安保人员，消防员驾着装中和剂的水枪奔赴在一线。

小依突然觉得很难过。

五个人，最后剩下的那个人该有多痛苦啊。

在他的周围，可能没有和他一样记住“景”的人了。

他带着五个人的希望与责任，继续游走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线上。

谁还记得他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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