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美好是用来遮掩邪恶的

出了关押黎灰的牢房，迎面看见了在门口来回踱步的贾言。贾言见出来的是庞尊，并且手里拿着那些仅剩的反力石，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如同白纸。

庞尊从贾言身边经过，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笑着说：“该怎么处理你，灵犀阁说了算。”

他没有给贾言留狡辩的机会，带着白光莹，走出了监狱。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但天气有点发闷，天空中云层叆叇，棉花般盖住了这片森林。

白光莹低头，她曾经想过，如果现实里见不到，在梦里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也是一件好事，不过现在梦境消失，也并没有打破他们之间的距离。

“庞尊。”白光莹停下脚步。

一直走在前面，默不作声的庞尊回过头来，心不在焉地回答：“怎么了？”

白光莹：你……你没有忘记我对吗？你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对吗？

庞尊平静地看着白光莹，没有回答。

白光莹：你记得我会光魔法，记得我是光仙子。

他沉默了一下，回答：“是。”

白光莹将泪水包裹着，垂着头，不让流云映照在自己的眼眸里。其实这个问题，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若庞尊没有记起她，就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是光仙子，若是知道了，也会如同千年前相遇一样，和自己缔结契约，剥夺自由。庞尊说过他爱自己，所以没有失去记忆的他才不会让自己失去自由意识，可他依然囚禁了自己，让光失去了翅膀。

庞尊：你就不问问我是多久记起来的吗？

他突然开口。

白光莹：什么？

白光莹抬起头，他伸出手，将白光莹眼角保不住的眼泪擦了擦。

“你那天来到雷霆轩时，我觉得你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把你留了下来。”他解释道，“但是我囚禁你，把你关在后花园里，是因为我视你为仙境的叛徒。

“然后十一在我的书柜里找到了一个落了灰的本子。这个本子里写满了关于一个仙子——白光莹的一切。这让我被抹去的记忆重新回来了，我记起了你。”

白光莹惊愕地听着。

白光莹：那，那你是多久记起来的？

庞尊：就在士兵打你那几天。——不然我为什么要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白光莹：可是，你为什么再次将我关在了后院？

庞尊：你知道吗，白光莹，你第一次睁开眼看见我，就威胁我放你走，去找那个人类。——你这四年里没有来找过我一次，每天和那个人类小子呆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庞尊：但是光莹，我为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道歉。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拉起白光莹的手。

天色渐暗，橘黄的天空将衣襟合上，向大地展示自己蓝黑色的外衣。白光莹含着泪，看着眼前的人，笑了，划破了眼中的泪。森林里的萤火虫渐起，模糊了眼前的景象，仿佛在照片中叠加着层层水印，迷离在夜空之下。

白光莹：那么，刚才——

庞尊：是这样的，我之前不仅忘了你，我还忘记了所有的去了人类世界的仙子，包括我与人类发生的任何事情，而且不仅是我，仙境其他人也忘了，所以这一定是被某个人施了咒语，让我们忘记了。

庞尊：贾言不是一个老实的人，我不太信任他，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记得那些人的样子。

白光莹：哦……所以，我可以把我的那些同伴吗救出来吗——

庞尊眼睛向前面的监狱很快地一瞥，说道：“不，光莹，不是我不同意——他们，——除了高泰明，你刚刚看见的黑香菱，还有水王子之前在意过的人类，全都躺在地里了。”

白光莹：什么？——那高泰明和王默在哪里？

庞尊：我不知道，没抓住，大概是跑到哪里去寻求庇护了吧。

白光莹：哦——十一记起我了吗？

庞尊：当然。不过光莹，你不要去想着找到他们，很危险。

白光莹：嗯。

白光莹微微点点头，看着地面。

庞尊：而且要是那个人类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去找水清漓——

白光莹：没事的，我不会去找他们。

庞尊听了，轻松地笑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光莹，你知道吗，当年你离开了时候，我心里暗下决心，要忘了你。可最后，仙境的人都忘了你，我却还记得。”

他突然搂住白光莹的腰，发动雷电之力，向远处快速移动，使眼前的一切风景如幻灯片从眼前游走，等画面停下来，白光莹已经被庞尊带到了一个光秃秃的山上，耸立于云霄之间。在他们面前，是一座繁华的宫殿。

宫殿本来周围生长着巨大的利刺，但自从仙境那一年的重建开始，宫殿周围便由一棵棵桂花树替代了巨刺。风从树枝间穿过，拥着桂花的香气，涌进鼻腔。白光莹被这些浓烈的香气呛得直冒眼泪，这香气简直太浓了，甚至感觉不真实，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白光莹：华严镜宫？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庞尊：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们抬脚落在了宫殿大门前。这雕梁画栋的建筑，从远处看是那么壮观，引得人称赞，可这只是表现在外的，大门上落满了灰尘，很厚，甚至盖住了它本身的颜色，一抹门把手，灰尘立刻被扬起，飘散在空中。这华严镜宫，曼多拉的住所，怎会如此？

“我和十一之前都被抹去了关于曼多拉的记忆，而且自从我们失忆开始，曼多拉就没有在我们面前出现过。”庞尊看着这肮脏不堪的大门，说道。

庞尊：所以我觉得，想要找到抹去记忆大家记忆的人，曼多拉是关键，因为她不出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已经遇难了，活着被绑架，而她自从放弃进攻人类世界后，便与别人无冤无仇了，杀她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抹去所有人记忆的人。

白光莹点了点头，推开了笨重的大门。

白光莹：所以为什么不让时希用时间魔法看看真相？

庞尊摇了摇头，回答：“时希和灵犀阁的人并没有恢复记忆，他们甚至不会相信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多么愚蠢啊。而且，他们相信的真理中，不会有什么记忆的缺失。真理不一定正确，真理之存在于大多数人认可的观点中。

庞尊：再说了，万一抹去记忆的幕后黑手是他们其中之一呢？”

白光莹听了，点点头，若有所思。

越往宫殿里面走，白光莹就越感觉到不对劲，浓烈的刺激性气味扑鼻而来，如同坏掉的鸡蛋，让人恶心想吐。走廊很长，一直走到了尽头，走到了那个大镜子前，才看清楚：木质家具碎了一地，零散地摊在地面上，同样落了很多灰，看样子已经被破坏了很久了。唯一没有碎的，是那块隔开镜子与走廊的挡板。

十一从挡板后面走了出来。

“曼多拉呢？”庞尊问道。

十一摇摇手，说：“挡板后面，死透了，很恶心，别去看了——再看一眼就会爆炸。”

庞尊：和我猜想的一样。

“所以是那个抹除大家记忆的人杀掉的她吗？”白光莹开口问。

十一：我想是的。

庞尊：你看看镜子呢？或许可以看见记录下来的画面。

十一：没找到玉如意，怎么看？

庞尊：看来那个人早有准备了，拿走玉如意，不让我们知道真相。不过也应该没有这么简单，那人拿走玉如意应该另有所图。

白光莹： 我记得有个传闻，玉如意封印过一个可以抹去记忆的符咒，这是真的吗？

过了很久，白光莹开口道。

庞尊：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为了当上女王，封印过一个符咒。但是我们都不知道那个符咒是干嘛用的，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十一：多久之前？

庞尊：我和光莹还没有相遇之前。

十一：这么久，那这个应该可以在史书上查到。

庞尊：史书不会记载关于任何符咒的作用，最多是提一下名字。

十一：没事，我去禁书区查。

庞尊：禁书区？那里有人看管的，不会让你进去。

十一没有回答，看着地面想着什么，似乎没有把庞尊的话听进去。

庞尊：这里太臭了，我和光莹就先走了，我们明天还要去皑赦平原。

十一点点头，给白光莹招了招手，表示再见，白光莹笑着回应了她。

白光莹：十一，很高兴你再次想起了我。

十一：嗯，我也很高兴。

白光莹转过身，和庞尊一起离开了这不吉利之地。

一踏出大门，那股刺鼻的桂花香又来了。这桂花香，原来是用来掩盖住腐臭味的。想到这里，这些桂花，似乎是多么罪恶——看似散布了美好，但实则是谎言。它盖住了黑暗与恐怖，纵容了邪恶，包庇了罪行。

夜晚漆黑，与黑暗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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