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选择的人生

玄烨回来的时候，玖安正在她的小药圃里浇灌。阳光正好，不燥不热，微风穿过敞开的窗棂，卷起了轻薄的窗纱。

画面端的是岁月静好，前提是，某人没有因为发呆而忽略手中一直滴水的漏壶。

“我看你的小药草们应该早就吃撑了”玄烨忍不住开口打趣某个神游天外的小呆瓜，话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和宠溺。

普通学院与魂师学院有很大不同，魂师学院只培养魂师，但普通学院则是培养各个行业的人才，所以教学方式也比较特殊。

草药鉴别课程，除了理论教学，还有实践操作。也就是说，在学习鉴别各类草药之外，还需要亲自种植部分草药，最终达到可以行医配药的程度。

因此，学院给这些同学都划分了一小块区域。玖安种植的草药向来是一众学生的作业中长势最好的，这一度让叶依依十分眼红。

更可气的是，玖安种植药草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心思。一些本性娇气的草药，本应悉心照料才有可能成材，在玖安的小药圃里面就像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叶依依的愿望就是当个医生，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在这片大陆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请得起治愈系魂师，所以平民之中也一直有普通医者的存在，大多依靠药物治疗病人。

在斗罗大陆上，真正能成为魂师的人终究还是少数。而作为大多数的普通人，也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体系。

少年清冽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玖安愣了愣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止住了浇水的动作。低头一看，啧，还真是，险些酿成一场小型水灾。

面前的草药已经耷拉下了脑袋，也幸亏现在的玖安听不到它们的抱怨，否则应该要被吵到头秃。

“有心事？”玄烨递过德馨斋的新品糕点，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疑似问句的三个字，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也许是吧”玖安兴致缺缺，往日里最爱的德馨斋糕点也遭遇了冷落。

德馨斋糕点远近闻名，做工精良，味道可口，是一家有很多回头客的老字号甜品店。但是离学院不算近，而且生意火爆，很难排上队。

不过每次玄烨莫名其妙失踪又回来之后，都会捎上一袋两袋送给玖安。说是回家一趟，路上顺手买的。

玖安不说话，玄烨也不问。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待在一起甚至可以大半天都各自沉默，不发一言。

但是磁场就是莫名契合，而且颜值还都很高，单是两个人站一起闷声逛街，也能引得无数路人回头。

“你说，弱小的生灵就活该被欺负吗？”不知道过了多久，玖安才开口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谁欺负你了？”玄烨蹙眉，一贯平淡的语气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微怒。就像一粒小小的石子掉入池中，荡起层层微弱的涟漪，不仔细观察，甚至很难发现。

“这片大陆上，暂时还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玖安默了默，发觉这句话好像有点惹人生疑，便换了个话术，“我是说，我不招惹别人，安分守己，也没人欺负我吧”。

说完，又陷入了怅惘，恶人可不就是没事找事吗？纵使己不犯人，又如何能保证人就不犯己呢？

毁灭之神曾对她说，有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影子，光暗相伴相生，亘古不变。

或许她不该对这个世界期待太高的，积善或行恶，都是旁人自己的选择。有谁能把自己的期待灌注在别人身上，强迫他执行呢？

听到不是被欺负了，玄烨也松了口气。思索了片刻，认真道“不，没有什么生灵活该被欺负，弱者也有生存的权利。不过这片大陆强者为尊，弱者总会活得辛苦一些。”

玖安闻言，抬头对上玄烨的眸子，与往日的云淡风轻不同，此时这双眸子里多了些认真。玖安觉得心底的焦躁一下子就被抚平了，真奇怪啊，为什么单是看着他，就会感到很心安呢？

“你知道蓝银草吗？”玖安默然点头，玄烨便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那是这片大陆上最弱小的生物之一，仿佛所有人都可以践踏它，而它却毫无反击之力。但是这么弱小的生物却没有因此灭绝，反而成为了陆地上随处可见的存在。它们弱小，却从不屈服于命运，而是以顽强的毅力生长。”

玖安觉得内心的迷雾被剥开了一点，本来郁闷的心情也明朗了不少，不知不觉勾起的嘴角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是啊，就算是弱小的生灵，也有存在的意义，即使在很多方面不敌天生的强者，可它们还是会竭尽全力地活下去。

“可是，总有些自恃强大的人以欺压弱者为乐趣。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想到萧尘宇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实力作威作福，玖安还是堵着一口气，为那些被他欺压过的平民打抱不平。

“你也说了，他们是自恃强大，真正强大的人根本不屑于欺负弱者，他们明白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也尊重其他人努力活着的权利。至于那些自恃强大的人，说不定哪天就因为他们的自傲，惹上了自己惹不起的人，最后不过是自食苦果，自掘坟墓罢了。这个世界确实不公平，但是善恶终有报，因果循环，也算是另一种公平吧。”

玄烨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目光渐冷，语气里也渗透着丝丝寒意。

“不管最后承要担什么结果，那都是他们自己种的因，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玖安自己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判断，只是她虽然活了万年，但委实没有什么丰富的人生阅历，从前的万年平淡枯燥，找不出亮点，掀不起波澜。

所以她不确定自己所思所想是否合理，便兀自纠结了很久，终是剪不断，理还乱。现下听了玄烨的一席话，反而肯定了她从前所想，就好像是在凌乱的线团里找到了那个关键的线头，终是守得云开，拨云见雾。

到如今，是对是错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反正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亲自去看，去感受，去验证。

没有找到回去的路，那便慢慢找，顺便开始新的旅途，收获新的体悟。

失之，得之。这场时空乱流把她卷到万年前的下界，究竟是福是祸，不到最后，焉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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