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五,“弄玉”的第一次登台献艺,擅笛的紫兰轩头牌音姳与她陪奏。只一夜,“弄玉”便名动紫兰轩,慕名而来者众多,一跃成了紫兰轩的新头牌。
虽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是紫兰轩众芳都知紫女一直在培养她就是为了今天,加上弄玉平日里待人以诚,轩中姐妹又都喜欢听她说书,所以弄玉一夜成名这件事情并没有在紫兰轩掀起什么风浪。
而前任花魁音姳姑娘也没空有什么“我要弄死这个踩我上位的人”的恶毒女配的思想,此刻的前紫兰轩头牌音姳,正在紫兰轩新头牌的房中——
听情深深雨濛濛的爱情故事。
南嘉这次没有严谨的按照剧情来讲,除了个开头设定没动,她把后面的所有剧情改成了一场“深闺怨父母恩情断,孝女痴失足觅真情”的悲剧。
故事的主人公:阿萍(依萍饰)、阿桓(书桓饰);配角:陆大人(陆振华饰)、八夫人(傅文佩饰)、九夫人(雪姨饰);友情出演:阿如(如萍饰)、阿杜(杜飞饰)。
陆大人府上有九个女人,后来时局动荡,陆大人举家搬迁只带了八夫人九夫人和她们的孩子。九夫人为了让八夫人失宠,就陷害说八夫人下毒害她,陆大人信了此事,重重责罚了八夫人。八夫人经此一事对陆大人彻底死了心,便带着女儿阿萍离开了陆府,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八夫人为了养活阿萍,带着被陆大人鞭打的伤去给别人做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阿萍看着母亲劳苦心痛难当,为了孝道便瞒着母亲去了烟花之地卖艺。
阿萍在烟花之地被客人纠缠,富家公子阿桓英雄救美将阿萍拯救出水深火热之中,阿桓对阿萍一见钟情。后来的相处之中,阿萍被阿桓的真情打动,便与他私定终生,约好阿桓次日来接她。
第二日阿桓并没有依约前来,阿萍不知何故,只是日日盼着他早日来。后来陆府有喜事,花钱寻舞姬去府上献艺,阿萍才知是九夫人的女儿阿如要和阿桓成亲了。
阿萍心痛难当,一边恨着阿桓背信弃义另娶他人,一边又深陷情网不可自拔。
阿萍和舞姬一起去了陆府献艺,在阿桓来接亲的时候问他为何背弃誓约。阿桓直言是家中父母嫌阿萍出身烟花便将自己锁在家中,又给阿桓定了陆家的小姐成亲,父母之命不可违背,阿桓只能听从,又表明自己心中只有阿萍。阿萍感动之下便与阿桓约定了,今晚昏时一同赴死来践行他们曾立下的誓约。
昏时,舞姬献艺之时,阿萍在陆府自尽。阿桓起初还有些犹豫,见到阿萍自尽,便当场撞墙而死。
阿桓的父母见此十分伤心,完成儿子最后的愿望,将他俩合葬在了一起,做了对亡灵夫妇。
“生不能同衾,死亦得同穴。”音姳漂亮的眼睛掉下泪水,呜咽道:“他二人也算得偿所愿了。”
南嘉拍了拍音姳的背,看着自己掺了《孔雀东南飞》的《情深深雨濛濛》魔改剧情能有如此反响,一时心情也比较复杂。
给音姳递了条手帕擦眼泪,南嘉继续道:“阿如的心上人是阿杜,但是阿杜贫民出身陆大人看不上他。阿如得知此事便去求了陆大人,直言若不能让她与阿杜在一起,她二人便效仿阿萍阿桓以死明志。”
“那然后呢?”音姳抓住南嘉的手急切地问:“陆大人答应了吗?”
“陆大人刚刚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愿再失去一个女儿便答应了阿如将她嫁给了阿杜。”
音姳感慨:“总算阿如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可惜了阿萍……”
眼看音姳红着的眼眶又要掉眼泪,南嘉立即转移话题——
“音姳你知道阿桓为什么不能和阿萍在一起吗?”
音姳哭到一半止住了眼泪:“不是阿桓父母的门第之见吗?”
南嘉把食指放到音姳面前摇了摇,诱道:“阿萍没入烟花地前也是陆大人的女儿啊,为什么阿如能嫁阿萍不可以呢?”
音姳愣了,天真的摇了摇头。
南嘉深情忧伤,一本正经的说:“因为,他们是兄妹。”
……
音姳突然想把南嘉掐死在这儿。
……
门边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笑声,南嘉抬头一看,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正对着她笑。
紫衣华服,华丽发冠,腰间盘紫玉。
九歌主角,韩非。
南嘉也想把自己掐死在这儿,人设全特么塌了。
南嘉在房里想了一夜,最后用绢帕给老赵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大意是说自己被人贩子拐卖了,如今待在紫兰轩,虽然过得很好但是想回家,您老没事儿的时候过来把我领走吧,一个人上路我怕怕的。而紫女也信守承诺,派人将信送去了南境。
不知道回信什么时候会来,更不知道老赵会不会直接从南境赶来寻她,南嘉坐在琴案旁无奈的叹气,今天的韩非点了她抚琴。
剧情过去太久了,南嘉想不起细节,却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露脸才对,鬼兵索命呢?但昨天都被撞破人设了,早点露脸又怎么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南嘉破罐破摔的想。
南嘉换上华服,坐在铜镜前,身后的红瑜为她梳着发。
“小雨……”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红瑜愣了一下,与镜中的南嘉四目相对:“我在。”
深吸一口气,南嘉转过身来,牵过红瑜的手,这个姑娘是紫兰轩对她最好的人,也是最相信她的人。
“小雨,答应姐姐一件事好吗?”
红瑜立刻点头,无论南嘉姐姐说什么她都会答应:“好。”
“最近一段时间,你去和音姳姐姐一个房间住……”
“姐姐。”红瑜急切地打断了南嘉的话,眼睛红了:“你不要我了吗?”
南嘉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我怎么会不要小雨呢?只是我担心最近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担心你在这儿不安全,你就在音姳那儿待一段时间,过段时间你再搬回来,好吗?”
知道南嘉不是不要自己了,红瑜才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突然又担心道:“姐姐,那你一个人会不会有事?要不然我们告诉紫女姐姐,她一定会帮我们的!”
无凭无据的事情怎么说,说了紫女也未必相信。兀鹫现在可能还没有接到要杀死她的命令,但是危险随时都在,她不能让红瑜跟她一起冒这个险。
“小雨,这件事我来看,你今晚起搬到音姳那里住,我不叫你就不许回来,记住了吗?”
接到红瑜的保证南嘉才放下心来,让红瑜去了音姳那里,自己则抱着琴去见韩非。
紫兰轩中处处弦歌,一楼蜩螗沸羹,二楼则是一间间单独隔开的雅室,招待的都是上等贵宾。
南嘉抱着七弦琴,步履从容,翠绿的高跟鞋在木板上踩出“哒哒”的声音,脚腕处的金属挂件亦随着“叮叮”作响。
走到走廊深处的一间房中,轻轻叩门。
“进——”男子醉声应。
南嘉推开门,这是间布置精美的房间,淡紫色的轻纱罩着宫灯,一片软香。
韩非穿着绸缎宽袍懒洋洋地斜倚着靠窗的几案,手中举着酒杯,面前案上摆着一壶酒一只酒杯。
看到这样的南嘉,韩非轻笑一声,手指向面前的位置,对她道:“弄玉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坐这儿吧。”
南嘉走过去与他迎面坐下,桌案窄小放不下琴,南嘉便将七弦琴横在腿上,抬眼看向韩非:“公子想听什么?”
韩非摇摇头,看向窗外,声音不似她在门外听到的那般:“今天不听曲。”
“不听曲……那公子点弄玉来做什么?”
韩非看着窗外街上来往穿梭的马车,两边华屋中响彻的弦歌都盖不住他话语中的悲凉:“想请姑娘来,和我聊聊天。”
南嘉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悲伤,很深的悲伤。那种悲伤在夜幕下显得犹为的薄凉,或许是共情,又或许她心底本就藏着浓重的伤,这一刻竟然多了几分酸楚。
“为什么找我?”
“直觉。”韩非转过头看向她:“今天姑娘的样子让我有些不习惯。”
“哦?”
韩非道:“昨日在门外听到姑娘与人说故事,声音清亮,只是听声音便能猜到你脸上的神采飞扬。可今日再见,姑娘却气质温婉了许多,倒让韩非困惑,究竟哪个才是姑娘的本来面目呢?”
南嘉与他对视道:“平日里轻浮孟浪醉生酒色的九公子,和今夜对月独酌满怀心事的九公子,到底哪个才是您的真正面目呢?”
韩非看着她:“弄玉姑娘觉得哪个才是我呢?”
“心有千念,人有千面,面面皆是,面面皆不是。”
韩非挑眉:“这算回答?”
“攻心之事非我所长,公子所想亦非我之所想,缘何非要个答案?”
韩非笑道:“你知我之所想?”
南嘉微笑:“无故作伪,必有奇志。公子所想,是这乱世之法。”
韩非的笑容淡了,静静看着面前容颜姣好,气质婉约的女子。
南嘉没有要等他说什么,自顾自道:“群雄逐鹿,四野纷争,乱世最易出枭雄,公子想做这乱世的裁者吗?”
……
韩非沉默半晌,然后问道:“第二次见面就这么聊天好吗?”
南嘉跪坐着,七弦琴把腿压的发麻,将琴捧起轻放在腿边,看着韩非浅笑:“交浅言深,公子也觉得不好?”
韩非看着面前人,感觉到她正在一点点卸下伪装,叹息道:“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窥探她的真面目,她所幸直接撕开他的伪装,一不小心被人道出真实所想,韩非觉得自己好亏。
韩非苦笑:“弄玉姑娘,能容韩非再问一个问题吗?”
南嘉微笑:“公子但讲无妨。”
“你为何能知非心中所想?”韩非的表情一时间还有些委屈:“我明明谁也没告诉……”
“弄玉自幼随着师父修行,学了些相面之术。”
南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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