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曲终人散

粤尔迪克沉默了。

布莱克看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失望了，是无边的厌恶与仇恨，曾经在一个人身上寄托那么大希望，结果绝望与苦难也全是这个人带来的，他被骗的团团转，居然在这个人身上渴望得到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希望，已经不止一次了，粤尔迪克用一点小小的谎言就能让他的心再次回归，甚至愿意接受他的一切，认为他们还是一家人，重逢不易，他也不会再去计较那些。

但事实往往相反，他的宽容往往是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圈套里的怂恿者，从深渊里出来看到的不是希望和光明，而是一个更大的深渊。

在这深渊里，他被锁链紧紧缠绕，永远无法脱身，那里没有一点光，他便自己给自己找光，可他也是个普通人，心不会一直热下去。

粤尔迪克在深渊中拉了他一把，他便觉得粤尔迪克身上有光，可以跟着他走，可跟他走了一段路之后他才发现，他是要将自己带入一个更恐怖的漩涡中，可怕的是，他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想回去，可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而这个时候粤尔迪克消失了，他只能自己留在黑暗里，自怨自艾。

可这一切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心软。

粤尔迪克看着斯摩亚蒂那副嘴脸，不禁气的牙痒痒，但他什么也做不了，莱妮斯在他手里，斯摩亚蒂便随时可以要挟他们，尤其是布莱克。

对于莱妮斯，他更多的是愧疚，他总觉得，要成功就不能被感情牵制住，所以无论亲情友情爱情，他是第一个舍弃的，他要把布莱克也变成那个样子，不断的压制他，逼迫他。

莱妮斯曾经说他是个没有心的人，说他日后一定会后悔的，他当时是如何回复的，他说，强者才能生存，他相信，无论最后他失去了多少，他也不会后悔。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他与魔域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嘘寒问暖的人，他看着他的同系精灵们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他嫉妒又羡慕，曾经他们家也是这样的，只是被他亲手毁了。

他被利益蒙蔽了心，他为了让暗影系一族强大，将亲人们一个个送走，失手杀了他的大儿子，他与宇宙海盗狼狈为奸。

即便他后悔了，想用尽一切办法将布莱克留在身边，那是他最后可以摸得到看得见的亲人了，可布莱克也在想尽一切办法逃离他，逃离格雷斯星。

粤尔迪克依稀还记得，有一天他站在窗前，感受着风的力度，那天格雷斯星下了很大的雨，可他感觉不到冷。

他问身后的洛熙，他对布莱克不好吗？他已经知道错了，也在尽所有的力气去挽回，他会做到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他不会再做伤害布莱克的事，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去补偿他，可布莱克为什么还是要走？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他们父子之间为什么好像永远隔了一层看不见的枷锁。

那天，洛熙沉默了好久，才回答他，大人，您觉得您对他好吗？可您做的事儿哪样是为他好呢？对他的好与不好成正比吗？人心不是一天就凉下来的，他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他不是神仙，他也会累，如果您是他，便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逃了。

他对他好吗？

粤尔迪克问自己。

之前是好的，他想让布莱克强大起来，开始逼迫他修炼技能，每日高强度的训练，让他早日习惯人间冷暖，逼他去和强大的精灵对战厮杀，从不会管他能不能打得过，他会不会有危险他也从来不会考虑这些，他每日都在用一句话麻痹自己，布莱克是他的儿子，是以后主宰暗影系的王，现在对他心软就是害了他。

他不会去管布莱克的心情，也不会管布莱克训练的严重虚耗过度的身体，他无数次对布莱克的乞求当做空气，布莱克红着眼睛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苦求他，嗓子苦到干哑，粤尔迪克狠狠甩开了他的手，毫不留情的头也没回。

无数次的关上了那扇门，让布莱克就这么跪在门外，许久…许久也没有打动他，他亲手碾碎了年幼的布莱克的希望。

他曾偷偷去看过布莱克，他瘦小的身躯趴在莱妮斯肩膀上低声抽泣着，向她哭诉着，他的父亲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会耐心的替他解答疑问，会陪他和哥哥打球，会陪他们一起放风筝，会在他腿受伤时背他，会在他每年生日的时候给他准备惊喜，也会在他哭泣的时候柔声安慰他，为什么一切都变了，他得眼泪再也换不回以前那个粤尔迪克了。

他没有给布莱克一个好的童年，甚至在他长大后开始筹划利用他探查斯摩亚蒂，将莱妮斯和森娅送到魔域，生生割断了布莱克的所有希望，他们愿意重新相认的时候，哥哥死亡的真相让他崩溃，而后每次在布莱克愿意接纳他的时候，总给他致命的一击，连续循环了很多次…很多次。

粤尔迪克想到这儿，心炸裂般的疼，所以他对布莱克真的好吗？

的确，他有什么资格称作是布莱克的父亲，他与斯摩亚蒂没有任何区别。

他眼睁睁的看着布莱克又跪了下来，他那瘦弱的身躯，跪下的是他所有的自尊去换他母亲的命。

他当时怎么就那么狠，把莱妮斯和森娅送到了魔域呢？

布莱克从来不与他说，从来不说他这些年在魔域是怎么度过的，他为了找亲人受了多少苦，斯摩亚蒂是怎么折辱他的，他从来不说。

他难以想象，布莱克不过就是一个孩子，怎么承受的了那些呢？

他怎么就那么狠呢……

布莱克是他的亲生儿子，怎么就舍得对他那么狠呢……

一股能量缓缓向布莱克的精元处靠近，斯摩亚蒂释放能量试图激发出他体内封印的魔灵能量。

粤尔迪克感觉布莱克在发抖，他很害怕，洛熙说的很对，布莱克是个普通人，他不是神仙，他也会累也会痛也会伤心也会害怕。

粤尔迪克迅速跑过来，还未等他伸手阻止，却被布莱克一把推开，布莱克的力气很大，他好悬没站住。

布莱克在拒绝他的帮忙，他看到他的儿子用那种特别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在告诉他：你有什么立场管这一切？

布莱克用这种眼神看过他无数次，但每次看到，粤尔迪克还是会心痛。

他们之间…好像越来越远了……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每每想到这，都像是在他的心尖上寸寸凌迟，将他的整个灵魂撕扯到破碎淋漓。

他怨不得别人，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承认。

可封印一旦被解开，这断送的不止是他们暗影系一族的尊严，更是毁了布莱克本身的暗影能量，他封印魔灵能量的时候，耗尽了全力，只是他被灌注的太多，只能封印，不可能让他彻底消失。

一旦封印被解开，原本的暗影能量便被瓦解，他便彻彻底底成为他们魔灵一族的人了，即便日后恢复了，能量也不可能恢复到原来那样，魔灵能量过强，再想封印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就是布莱克的选择。

他好像永远都是被牺牲掉的那一个，他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后果他能承担的就承担，担不起的也要硬受着。

布莱克紧闭双眼，他感觉到他的精元在被一点一点的打开，他体内原本的暗影能量在和斯摩亚蒂的能量作斗争，只要他败了，斯摩亚蒂便会放出魔灵能量，到时候可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余地了。

布莱克心脏砰砰乱跳，他也害怕，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向斯摩亚蒂低头，他想着不去看就不会害怕，不要去看，不要去想。

陪伴了他这么多年的暗影能量要被取代，想到这布莱克只觉得心揪着的疼，他舍不得的，可和母亲的命相比，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没事，能量没了还可以继续修炼，母亲的命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布莱克！”

蓝色的能量向斯摩亚蒂攻去，斯摩亚蒂眼都没抬，能量攻击被前方的魔灵拦了下来，阻止卡修斯前进的路。

盖亚跃起，说道，“我们一起上！”

四道能量攻击汇集到一处向斯摩亚蒂攻去，几排魔灵站在一起阻挡战神联盟，雷伊几人每人都迅速提升能量，将面前一排的魔灵炸开。

剧烈的响动让布莱克睁开了眼睛，他扭头看去，战神联盟真的在努力救他。

精元处像是着火一般，令布莱克有些喘不过气，魔灵能量要吞噬掉自己了吗？

斯摩亚蒂此刻将莱妮斯推到一边，莱妮斯倒在地上，布莱克不禁瞳孔一紧，随之斯摩亚蒂抬起右手，黑色的能量瞬间将战神联盟的能量打散，四人被重击，倒在了地上。

“别！”布莱克急道。

“布莱克，你要求有点太多了。”斯摩亚蒂说道。

斯摩亚蒂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牵制布莱克的那股能量中，还差那么一点点……

突然，一股强大的冲撞力袭来，斯摩亚蒂感觉自己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他向前倒去，牵制布莱克的能量也随之消失不见。

布莱克怔了一下，他抬头望去，莱妮斯刚刚使出全身的力气撞倒斯摩亚蒂，她跪在地上望着布莱克，她笑了一下，似乎在为自己的成功而庆祝。

“母亲！”布莱克慌忙站起跑向莱妮斯。

斯摩亚蒂气急，一记能量甩向布莱克，布莱克转身躲过，也没有再去还击，现在没有什么比去拥抱母亲更重要的事了。

斯摩亚蒂转头瞪着莱妮斯，看着收拾布莱克未果，他想到了更折磨布莱克的方法。

他不能放过莱妮斯，他要全权掌控她，才能让布莱克彻底低头。

斯摩亚蒂发出死亡似的威胁，“不愧是母子啊，嫌活的太长了是吗？”

莫诩此刻偷偷躲在角落里观望着这一切，他刚刚没有去阻止莱妮斯，说实话，他到底是粤尔迪克的人，他为了报复布莱克，把他引了过来，粤尔迪克并没有让他这样做。

能多做一些就做一些吧，粤尔迪克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也发誓了要一辈子追随格雷斯星，只是很不巧，他最在乎的儿子恰巧是他的仇人……

“母亲！”

布莱克喊道，他迅速飞过去，他抱住莱妮斯的身躯，准备挡下这一击，莱妮斯现在已经非常虚弱了，他不能再让母亲受一点伤害了。

可莱妮斯却迅速推开了她，力气很大，布莱克踉跄了好几步才坐到地上。

那道能量打在莱妮斯的胸口上，她仰躺了下去，她没有喊疼，也没有流泪，她想她这一刻是幸福的，她保护了布莱克，保护了她的儿子。

布莱克心中一颤，前所未有的酸楚与愤怒缠绕了他的心头，他只觉得心口堵得慌，眼眶立马湿润了，胸前闷得几乎连嗓音都变得嘶哑，他恨恨地瞪着斯摩亚蒂，浑身都颤抖起来。

斯摩亚蒂冷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活该！”

布莱克的指甲几乎都前进肉里，精元内的能量开始四处暴走，紫黑色的能量瞬间包围了全身。

这一刻，他是真的要杀了斯摩亚蒂！

他不想再念及什么亲情了，他这个叔叔从前对他的好，也在这一瞬间在他记忆里彻底抹杀了。

他只知道，所有动他母亲的人都要死！！

两人就这么互相瞪视着，空气中火药味甚重，斯摩亚蒂举着能量团向他攻过来时，还不等他扑过去，粤尔迪克便挡在他面前向斯摩亚蒂冲去，两人扭打起来，能量对峙激的周围一阵飞沙走石。

斯摩亚蒂似乎骂了粤尔迪克什么，两人从祭台斗到空中，能量对峙的声音很大，布莱克也没有仔细去听他们再说什么。

“布……”

一阵嘶哑的声音传来，莱妮斯向布莱克伸出手，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她嗓子嘶哑的说句话都很费劲。

“母亲！！”布莱克跑过去，他抓住母亲的手，将她扶起来。

终于抱到了，终于…终于抱到了。

他终于抱到了他的母亲。

这个他苦苦训了十八年的人，他今天终于寻到了。

他的母亲，他最重要的人！

布莱克无比的激动，他将母亲整个抱住，母亲的身体很轻很瘦弱，布莱克仿佛感觉莱妮斯真的瘦得像张纸一样，轻轻移动就会随风飘散。

布莱克感觉如释重负，他有好多好多话要和母亲说，这一刻却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他埋在莱妮斯的肩膀上，泪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肩膀，莱妮斯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小时候无数次安抚布莱克那样。

布莱克感觉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幸福，都要可贵，这一刻的心情他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即便不和莱妮斯说一句话，他也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只要还能见到他的母亲，还能抱到莱妮斯，他这么多年所受的苦都值了。

莱妮斯就是他的所有希望。

布莱克望着莱妮斯的眼睛，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对他的爱一点都没变，变的是对他的爱更多了。

此刻战神联盟与魔灵已经厮杀起来，粤尔迪克和斯摩亚蒂还在扭打，爆炸声、精元破裂声、求饶声此起彼伏，制造出的火势也越来越大。

无数的魔灵倒在布莱克的正前方，鲜血染红了地面，而布莱克此刻却丝毫感觉不到一般，他只想牢牢抓紧这份属于他的美好。

他得幸福来之不易，他要倍感珍惜。

他怕一松手，又是一场梦！

“母亲……”布莱克红着眼睛看着莱妮斯，“没事了…没事了，我接你回家，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在宇宙中人面前那个孤傲冷清、不易近人的模样此刻烟消云散，在莱妮斯面前，他永远是那个受了委屈可以尽情哭诉的孩子，只有在母亲面前，他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做回他真正的自己。

莱妮斯温柔的笑笑，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和布莱克说，她轻轻抚摸着布莱克的脸颊，她趴在布莱克耳边喃喃自语着什么。

好幸福啊……

可幸福终究是短暂的，两人刚拥抱了不到十分钟，一个刺眼的光袭来，莱妮斯不禁瞪大了眼睛，猛地将布莱克推到一边。

布莱克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抹鲜血喷到了脸上。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莱妮斯眼角落下一滴泪，一把尖刀从她的喉管处穿过，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服，那样的刺眼，那样的血腥，那样的令人崩溃。

鲜血溅到他的脸上，是温热的，此刻他却感觉无比的烫，烫的他几乎要把骨头碾碎，鲜血顷刻间将祭台上方染得一片红。

布莱克几乎当场崩溃，身体像被抽干了灵魂一般，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周遭一切事物都没了声音，心脏痛的要炸裂开来，他大声喊道，“母亲！！”

那声音歇斯底里，撕心裂肺，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粤尔迪克和斯摩亚蒂也停了手，战神联盟更是惊愕。

布莱克抱着莱妮斯轻飘飘的身体，莱妮斯早已没气了，尖刀插入喉管的那一刻，她几乎瞬间毙命。

布莱克的泪水决堤了一般，他疯狂地紧紧抱着莱妮斯的尸身，痛苦的呜咽着，“母亲…为什么啊…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啊……为什么…”

他明明都抱到母亲了，为什么还是阻止不了母亲的消逝，为什么啊……

他才刚刚抱到莱妮斯啊……

为什么会这样啊……

无论他怎样哭喊，莱妮斯已经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为什么啊…啊啊啊！！”

布莱克朝天大喊着，他没有一瞬间比现在更想杀了自己，他恨自己的没用，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救不了母亲啊……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他啊……

他失神地抱着莱妮斯的身体，像是个行尸走肉一般。

脑海中满是小时候莱妮斯呵护他的时光。

小的时候，莱妮斯从来没有打骂过他一句，她很温柔，布莱克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那时粤尔迪克加在他身上的苦楚，莱妮斯都在一点一点的补还给他。

他依稀记得他那年被粤尔迪克训练到晚上十一点，体力严重透支，他晕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母亲靠在床边，帮他按揉着发紫的胳膊，他记得胳膊当时差点都要断掉了，他不知道母亲那样的姿势维持了多久。

母亲没有去追问粤尔迪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怕勾起他不好的回忆，她一直守在他床边，他听着母亲给他讲故事，给他诉说着她之前各种有趣的事。

粤尔迪克在冰冻他的心，莱妮斯就在暖化着他的心，有人狠狠撕碎的美好，却总有人在缝缝补补。

布莱克不止一次让母亲回房间去休息，莱妮斯表面答应了下来，可到半夜的时候，布莱克在睡梦中总能听见莱妮斯抚摸他的额头，给他细心的换药。

莱妮斯以为布莱克不知道呢，其实他都清楚的。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在和凶兽拼输赢，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是莱妮斯冲上来将他紧紧护在身下，而那一次，莱妮斯头部遭受撞击，昏睡了整整三日，那个时候就有个毛病，总忘事儿。

前一天晚上她答应布莱克她要陪他一起训练，但是第二天她没有来，布莱克和她耍脾气，故意不理她。

莱妮斯去找他，像个小孩子一般，他听见母亲懊悔的声音，“对不起，我忘了。”

那一年，是哥哥走的第一年，母亲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布莱克听见莱妮斯的声音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响起，“如果我要走了，去找你哥哥了，你怎么办啊。”

那时，布莱克不知道哥哥已经死了，他趴在母亲的肩膀上，笑着回答，“你不管走到哪儿，我都能把你找回来，你不信吗？”

良久，莱妮斯叹了口气，拍了拍布莱克的后背，“傻瓜。”

一滴泪划过莱妮斯的眼角，这月光太温柔，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颤抖的声音就要出卖她的心痛。

那天，他无意翻开了母亲的柜子，母亲的东西很少，柜子里只有一本书和一支笔，他打开那本书，第一页夹了一个已经干枯的小花。

那是他无意中随便摘下来的，他那天说，格雷斯星没有阳光，连花都活不了，这朵是活的最久的了，要是他的命运也能像这朵花一样，在黑暗的环境中能自由的生长就好了。

他以为母亲会随手扔掉的，他也只是抱怨一下罢了。

莱妮斯却留到了现在。

布莱克又随意翻了几页，他看到书的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句话：我的儿子，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当时的布莱克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看着那些一笔一划写下来的字迹，他心脏难受起来。

他垂着头，呆呆地望着那干枯的小花看了许久。

布莱克望着母亲苍白的脸，尽管那脸上都是血迹，她的眼睛永远不会再睁开了，他再也看不到母亲那带着心疼、难过又慈祥的眼神了，他再也看不到了。

布莱克望着母亲的脸迷失来数秒，才终于找回声音，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母亲…你还没…还没和我回家呢。”

那个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布莱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附在莱妮斯耳边，用哽咽的声音一遍遍喊着母亲，诉说自己的难过与心痛思念。

怀里的人始终没有回应，布莱克颤抖着声音问道，“母亲…你要留我一个人了……是吗？”

空中此刻一道闪电划过，莱妮斯的身体也在渐渐暗淡，那具轻飘飘的身体好像就要随风而散了。

布莱克再也说不出什么，眼泪大颗大颗滑落，砸在他们相握的手，眼泪浸湿了莱妮斯的手掌，可无论在掉落多少，莱妮斯也不会再回应他了。

他望着莱妮斯的脸，他的母亲，他的亲人，他最在乎的人，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们共同参与过的所有美好，那些温馨画面，此刻就要归于寂灭，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感觉到母亲正在变成点点星光，开始逐渐化为碎片，他紧紧抱着莱妮斯，小声地哭求了一句，“母亲，你别走…别走……”

可是母亲再也听不到了。

他想，如果莱妮斯听到了，她会替布莱克擦去眼泪，会抱抱他，告诉他，别哭，你有母亲呢，什么事有母亲替你扛着。

这一刻，他再也没有母亲了。

他把脸埋进母亲的掌心中，他和莱妮斯有个默契，一旦他做了这个动作，母亲会摸他的头，并安慰他。

很多年了一直如此。

可现在无论布莱克尝试多少次，莱妮斯都不会再摸摸他的头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他伤心无助时抱抱他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他陷入困境时对他说有我呢。

再也不会有人在他无理取闹时，永远笑着说爱他。

再也不会有人回答了。

他再也没有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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