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日,皇帝递了一张纸给嬿婉,他大方说道:“你看上哪个尽管挑,等弘煦玥儿周岁之时,朕宣进宫来让你看看。”
嬿婉恬和微笑,道:"臣妾这次是不是让皇上为难了?"
皇帝不以为然,随手弹一弹衣袖道:“哪怕你不提,玥儿是朕的掌上明珠,朕将来也一定会给玥儿安排一门好亲事的。即便将来是需要公主和亲,朕也舍不得玥儿。”
"正是因为皇上看重玥儿,臣妾才怕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她的主意。"嬿婉顿了一顿才委婉的催促道:"早点把事情定下来,也能无谓避免很多的麻烦。"
皇帝道:"那朕便同策棱先私下定下,这样你也能放心了。"随后给她解释:"策棱忠勇善战,朕登基后便封他多罗郡王,将来是必定要重用的。纯悫公主去的早,再多层儿女姻亲关系也好。"
嬿婉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抱紧了女儿,她绝不会让她的玥儿像璟妧一般被人夺去。
皇帝见了不免笑道:"朕只是说说你便这么紧张,将来嫁女还不知道要如何舍不得呢。你放心朕到时会留玥儿在京中常住。"
嬿婉听他如此打算,只是道:"皇上决定就好。"
是夜,皇帝在合上奏折之后,他唤来了苏培盛。
苏培盛的毕恭毕敬似乎惹来皇帝的不甚耐烦,他问:“敬事房是否送绿头牌来?”
苏培盛道:“敬事房的人正候在外头呢。”
他击掌两下,徐进良捧着绿头牌进来。灯火明耀之下,红木盘中牌子泛着绿幽幽的华彩,仿佛是招人的手,引着皇帝的目光凝住。
皇帝的手如行云流水般划过,在“柔妃”的牌子上略略一停,复又逡巡,末了停在“年嫔”的绿头牌上。
徐进良愕然,还是苏培盛赔笑:“皇上真是长情之人。”
皇帝看他一眼:“去吧。”
徐进良哈着腰道:“奴才这就去接年嫔娘娘。”
他迈开步子,才走到殿门口,只听身后郁然一声长叹:“朕去承乾宫。”
徐进良不知皇帝为何心意忽变,却也不敢多问,赶紧应下了。
皇帝顶着夜霜风露而来,嬿婉也颇为意外,毕竟下午皇帝离去之时对她道不好再冷着年世兰了。可她更意识到纯元皇后当真是一张好牌。
消息传到碎玉轩的时候,甄嬛只是静静落下一枚白玉棋子,淡淡含笑。
眉庄坐在甄嬛对面,拈了一枚黑子浅浅蹙眉:“嬛儿,我早说过皇上很喜欢柔妃。”
甄嬛沉声道:“是,我又判断错了。”
眉庄静默不语,只是以懂得的沉默来安慰彼此的孤凉。半晌,她才轻语:"宠爱儿女,后宫女子最渴望的柔妃都有了,我有时候对她都不止是羡慕,还有些嫉妒。她将皇上推到我宫里的时候,皇上经常魂不守舍的,人在心不在。有时候想想也是真没意思……。"
"姐姐就没想过太后为何变了态度?"甄嬛也有些可惜,若眉庄讨了太后喜欢,那对两人都好,将来也不必有相争之时。
眉庄淡淡道:"能让太后改变态度的无非就是皇上和皇后,太后对皇后并不亲近,皇后不想让其他人亲近太后也正常。"
甄嬛抬起手,整理燕尾髻子:"我觉得太后也并不喜欢柔妃一支独秀,柔妃原本也有低调之意,可如今又为了女儿争起来了。"她说到此心如弦也不由狠狠拨动,勾起她心底深处隐伏的心酸痛楚。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再想也只是自寻烦恼而已。
她稳了稳心神:"皇后狭隘,断不能与之谋!"
眉庄闻得此言,也颇为赞同。她只是想去太后那里寻个庇佑皇后也不许,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年世兰复位年妃的时候,嬿婉立于长廊之下,逗着乳母怀中的弘煦和玥儿,柔柔微笑:"让她们去争去吧。"
她说的自然是甄嬛和年世兰,敦亲王上书请求为生母加封惹得皇帝大怒,当时她也在场却让苏培盛找了甄嬛过去。
甄嬛给皇帝出主意,商量加封之事时。嬿婉远远坐在北窗下,低头绣着一个团锦香囊。当时她能明确感受到甄嬛看向她时眼中的自傲与轻视。
可嬿婉知道甄嬛这种行为太过越界了,甄嬛也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如今一心想要和皇帝站在一起扳倒年羹尧和敦亲王,自觉大业为重其他否不重要了。
嬿婉微俯的侧影很美,修长的颈有弓一样柔美的弧度,略略显得有些单薄,可是这单薄很衬她柔弱而低婉的声音,清动如春水,连身上浅紫色春锦长衣也别有了一番妩媚而含蓄的韵致。
在甄嬛走后,嬿婉起身,蓄着笑容道:“臣妾新绣了一个香囊想送给皇上,皇上看看可还喜欢?”
皇帝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她手中绣着三阳开泰图案的香囊,道:“正好朕的香囊也改换了。”说着眉心微抬,向她会心一笑。
嬿婉微笑着柔声道:“皇上不嫌弃臣妾的心意臣妾就很满足了。"她的目光落在被解下的金龙紫云香囊上,平淡说道:"莞贵人漂亮聪慧,但绣功却是一般。"
皇帝见她如斯说,拉了她的手道:“这宫里有几人像婉婉这般,总是为朕一针一线的费心。”
嬿婉以笑相对,在皇帝跟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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